果然,惡作劇殺人是寫輪眼的後遺症。如果有人告訴你,你生活的世界是假的,你知道的常識都是欺騙。你會崩潰,會瘋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前有魔方的洗腦,後有寫輪眼反洗腦,產生什麼化學反應都很正常。
王揚帆對此一無所知,做事又不夠謹慎。
芮一禾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做為一個臥底,她應該避免和玩家接觸。故而,並沒有進審訊室意思,站在在前台旁邊和傑克聊天。以一種很平常的口吻,說起她在荊棘鳥大廈裡,和少年少女呆了幾個小時。
說到少女的反應時,她明明在強忍著恐懼,又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很膽小,故意輕描淡寫:“老實說,我有一點被嚇到。”
傑克覺得有些好笑。
小姑娘就是愛麵子。
星期四小姐一直在認真工作,旁邊兩個人的聊的內容其實很有趣,但完全無法打擾她。忽然,她接收到一條訊息,抬頭對芮一禾說:“拉塞爾,大隊長讓你去辦公室找他。”
芮一禾比了一個OK的手勢。
第二個房間,就是邁克的辦公室。他示意芮一禾坐下說話,然後問她:“你有沒有和你的姨媽和姨父聯係?”
芮一禾抿唇說:“沒有……有什麼好聯係的。”
看到侄女臉上倔強的表情,邁克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轉移話題:“這是你成為護衛隊員的第三天,感覺怎麼樣?”
“護衛隊員的工作,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芮一禾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眼神遊移不定,“我感覺不太好。”上午親眼看到兩個人隻比她小幾歲的孩子被傑克擊斃,強忍的難受在叔叔麵前,再也無法掩藏。
芮一禾的眼眶紅了。
邁克手足無措,絞儘腦汁的想要安慰侄女,卻聽侄女問:“我們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對嗎?”
邁克點頭,“當然。”
芮一禾抬起頭來,看著邁克的眼睛說:“給我一點時間,我能……”
“不,拉塞爾。你不一樣,沒有必要強迫自己麵對殘忍的世界。也許每個護衛隊員都需要有對無辜者扣動扳機的覺悟,但你不用。這並非因為你是我的侄女,是我唯一的親人。而是因為你與眾不用,擁有令人驚奇的天賦。”
邁克叔叔溫柔的說:“昨天的實驗結果已經出來了。部分和你接觸過的崩潰者,出現崩潰值降低的情況。甚至有好幾個人,崩潰值都降低到60%以下。他們可以離開監獄,過上相對正常的生活。你的才能,在地底監獄能得到更好的應用。”
芮一禾有些驚訝的問:“看守者一般都是年紀較大的護衛隊員吧?因為被關押起來的崩潰者,每一個都是精神崩潰的傳染源。有相關研究表明,人類在五十歲過後,精神崩潰的可能性會降到最低。所以退休的護衛隊員,有一部分會被返聘為監獄看守者。”
邁克一點也不奇怪侄女知道這些,因為這是常識,常識都是直接拷貝進隊員腦子裡的。他笑著說:“專家們一致認為,你被感染的可能性,比退休的隊員們更低。”
昨天,拉塞爾在地底監獄裡的一言一行,都被上百個專家注視著。護衛隊得出的任何結論,都是主腦的數據分析和人類的行為分析二者合一的結果。
“我私心裡,更願意你選擇成為一名地底監獄的看守者。因為我很清楚,殺戮隻能帶來痛苦,隻有救贖才會給人幸福。”
邁克希望,拉塞爾能過得比自己幸福。一個大隊長,一個資深的護衛隊員,他知道選擇什麼樣的時機提出建議,新人更容易接受。
“你的意願呢?”
“我願意,”芮一禾表情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她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就迫不及待的答應下來。
邁克心想,兩個孩子當著她的麵被殺,還是嚇到她了。
“這是正確的選擇,你明天就可以去地底監獄報道。”
邁克笑著說:“恭喜你,拉塞爾。你成為了晉升最快的新人。”
每一位監獄看守者都是身經百戰的護衛隊員,返聘回來,最低級彆都是小隊長。芮一禾是因為特殊性而成為看守者,但級彆也一樣會被調上去。
半夜通過測試成為實習護衛隊員。
第二天,在一件大案中表現優異,轉正。
第四天,升職,成為中層乾部。
邁克都忍不住要笑,坐火箭都沒有這麼快的。
……
清晨,芮一禾來到地底監獄。她穿著護衛隊的標誌性西裝,隻是空間勳章的圖案比之從前,有了細微的差彆。本是荒漠和綠洲,如今綠洲的上空多出一顆星星。
若圖案變成星月當空,則是大隊長。
若圖案變成日、星、月當空,佩戴空間勳章的就是護衛隊唯一的領導人——總隊長。
八點零五分,芮一禾走進屬於自己的辦公室。監獄看守者的工作內容,星期二小姐已經提前拷貝給她。
每個區域隻有一名看守者,兩人輪班。芮一禾不會在這裡遇到同事。她讓機器人送來一杯咖啡,坐在綿軟的沙發上。然後從犯人的名冊上,挑選出一位,讓機器人將其帶到辦公室。
芮一禾的工作內容比一般的看守者多一項——安撫崩潰者,和他們聊天。
走進辦公室的是一名二十八歲的女性。去年,她的奶奶過世。因過分悲痛無法自拔,她總在夢中看到奶奶。這是一位相當理智的女性,覺得自己的狀態不對,立刻決定去心理診療所請求幫助。
沙漠區的心理診療所,全部都裝有崩潰值掃描儀。
這位女性的崩潰值正好卡在60%,被送進地底監獄。一年多以來,崩潰值沒增沒減。
芮一禾態度友好地同她聊天,內容漸漸偏向夢境。
“我的奶奶,她躺在客廳的沙發裡睡著了。我的眼皮很重,偶爾能睜開眼睛,看到她側躺著,一根很長很長的軟管,插在她的後頸處……偶爾,我隻能聽到奶奶的鼾聲,無法睜開眼。”
一直都是同一個夢。
這已經讓芮一禾覺得自己選對了聊天的對象。雖然玩家王揚帆被抓,但他的做任務的方向顯然是正確的。隻有弄清楚魔方世界裡,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假的,才有可能找出科技魔方的核心。
王揚帆的做法也沒錯,他認為虛擬的世界裡,隻有人類的記憶是真實的。隻要存在過,就有痕跡。即使是被篡改得麵目全非,也能找到線索。
王揚帆最大的錯是自信,擁有寫輪眼讓他覺得虛擬世界是他的主場。最大的失誤是信息來源太少,他根本不知道17區有孩子惡作劇導致的死亡事件。
人們隻要沉溺於虛擬屏帶來的快樂中,不需要考慮現實世界的危險。
死亡事件是不會報道的。
就連前天的申報局差點被炸掉的大事,也沒有驚動多少居民。
王揚帆毫無防備,根本不知道自己引起了護衛隊的注意,還想著借富商的勢進綠洲……栽得很慘。
送女性離開之後,芮一禾又請來一位崩潰值在臨界點的犯人。當然,她選擇的都是沒有真正犯罪的,無辜的犯人。對自身的處境接受較為良好,能夠溝通的對象。
這些人是值得同情的,值得幫助的,是該被優先安撫的目標。
如果不考慮崩人設的問題,芮一禾其實更想和嚷嚷著世界是虛假的犯人聊天。
晚上十一點,不用上夜班的芮一禾寫完交班報告,準時離開辦公室。旁邊辦公室的燈已經亮了,證明同事按時到崗,並且已經開始工作。不過,房門是關著的。顯然接班的這位隊員並不想被新同事打擾,芮一禾從善如流的離開,來到一樓食堂吃夜宵。
“拉塞爾,這裡!”
芮一禾認識的人有限,會在餐廳裡高聲喊她的隻有一個人。前上司,黑發傑克。
這個人正是她來到餐廳的理由——傑克有吃夜宵的習慣。
“升職快樂,”前上司酸溜溜的表示祝賀,他的麵前擺著土豆絲肉醬卷餅,一碗疙瘩湯。
芮一禾打了個哈欠,“隊長,你每頓都吃這個?”
“胡說,隻有早餐和夜宵是老兩套,”黑發傑克喝完疙瘩湯,開始賣安利:“你要不要也嘗一嘗?”
芮一禾冷酷拒絕,正在琢磨怎麼將話題往王揚帆身上引。傑克已經主動提起來,“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我找專家分析過王揚帆近幾年的行為邏輯,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
芮一禾捧場的問:“什麼?”
“大約五天之前,王揚帆忽然得到了超能力。這讓崩潰值迅速上升,性格大變!”
芮一禾驚訝的問:“超能力?”
“對,超能力,”黑發傑克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直視他的眼睛,會看到地獄。”
“等等,”芮一禾掰著指頭數:“五天前,那豈不是我加入小隊的時間差不多。他有超能力,我也有超能力……咦,我這算超能力吧?”
“小姑娘有毛病,什麼香的臭的都拿來和自己比較,”傑克無語的咬下一大口卷餅:“趕緊吃,吃完回去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還沒到三點,應該算中午吧……我還要繼續碼六點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