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鐘塔發出沉重的聲響,鐘聲停止……下午四點。
芮一禾剛把寶石項鏈收起來,紀姐就從樓上探出頭:“你們沒事吧?”
銳利的目光在樓下的兩人身上掃了一圈,見芮一禾鞋上有血,便多多的看了她一會。
芮一禾:“挺好的,沒受傷。”
紀姐露出一點詫異的神色,去停止往外滲血的房間門口看了一眼。過來跟兩人說:“這間房恐怕沒辦法清理乾淨……立刻進去也不合適。”
“讓他們去樹林裡采花好了,總得把羅小姐的吩咐完成一項。”
剛剛頤指氣使的玩家說完,停頓了兩秒鐘。再看向兩個人的時候就不再鼻孔朝天,反而很客氣的征求意見:“你們覺得呢?”
芮一禾猜測,大概是遇到那些東西還能留下一條小命的,都足以被人高看一眼。
她對這個安排沒意見,她不想擦地了。
特彆是在白衣女人弄出血泊之後,她對打掃城堡的衛生有點絕望。
古堡外就是森林。
羅小姐沒有說該去哪采波裡紅花,但玩家都知道。隻要眼睛不瞎的,上山時都能注意到枯樹根部稀稀拉拉的鮮豔花朵。
芮一禾蹲在半腐的枯葉堆前,掐斷了紅花的花莖。
波裡紅花看著又豔又漂亮,味道卻一言難儘。有點臭,有點酸,聞多了有點反胃。
兩個人順著上山的路往下走,本以為能順利下山,看到書報亭。卻在走了大概一公裡左右的路程時,見到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
“彆再往前走,這裡就是副本的邊界。沒拿到任務物品就闖進去,等於是給霧氣裡藏著的東西送外賣。”
說話的是小孟,嚴俊架著他站在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下。
芮一禾:“你的腿怎麼了?”
小孟:“……踩中了捕獸夾。”
這次任務的期限隻有三天,為節約時間,小孟等出來采花的人默契的分開行動。踩中捕獸夾可不好過,那會的情況憑他一個人無法脫困。
多虧有嚴俊在,不然等同伴發現他沒回去再出來找就太浪費時間了。這讓他覺得新人雖然有所求,多少帶點死皮賴臉的味道,但並不討厭。
芮一禾看了眼嚴俊背著的簍子,發現小孟雖然受了傷,但兩人采摘的波裡紅花並不少。雖然一株花隻有一片葉子,但搗爛了製成傷藥,怎麼也足夠羅小姐敷的。就算這些不夠,還有兩個人也在采摘紅花。
這麼一看,采花真不是件太困難的事情。
森林裡波裡紅花的數量足夠多,危險性不高……小孟會受傷是太倒黴。
芮一禾本以為采花會是個很難的任務,這畢竟是羅小姐給的幾個任務裡麵唯一要求在太陽落山之前要完成的。
太容易讓她感覺到很強的違和感。
“咚、咚、咚、咚、咚。”
四人往回走的時候,鐘聲敲響。五點整,看天色距離太陽落山的時間最多還剩下一個小時。
路上,嚴俊告訴了單小野一些能準確找到波裡紅花的小竅門,單純的單小野節節潰敗,很快便不好意思擺一張冷臉,漸漸的也肯跟他說話,心中芥蒂迅速消除。
單小野:“嚴哥,你是怎麼死的?”
“被高空墜物砸死的,”嚴俊:“眼睛一閉一睜就在列車上了。我都不太能接受自己死了的事實,也不覺得重新活過來是多了一條命。”
他不覺得命是白撿來的,想要活著不想死。
單小野替他覺得冤枉:“那你挺倒黴的……怎麼不走了?”
嚴俊站在一棵樹葉稀疏的大樹前,觀察一會樹枝道:“你刨開枯樹葉看看,底下肯定有紅花。”
他站在樹前仰望的姿態好熟悉……
芮一禾都沒有注意單小野到底有沒有從這棵樹下刨出波裡紅花,腦中滿是白裙女人站在床邊仰頭看著牆上的樣子……那麵牆上有什麼呢?
古堡到了。
芮一禾將采來的花塞到單小野懷中。
“我上樓看看。”
單小野雖然很害怕,但還是咬牙跟著芮老板上樓。一個多小時過去,最左邊的房間裡還是有很重的血腥味,地板上的血卻已消失不見,連先前完全是泡在血水裡麵的地毯也顯露出原本的花紋。
芮一禾的左眼不痛不燙,放心走進屋:“看來長發公主已經走了。”
單小野:“……”你為什麼要給女鬼起外號?
芮老板走到床邊。這麵牆上掛著一幅金燦燦的畫作,微風吹拂無邊無際的麥田,麥浪翻騰,生機勃勃。她伸手將沉重的畫往旁邊推,竟然沒有讓畫框移動分毫。
她用上雙手才將懸掛的巨幅畫作推開,露出後麵一個黑色的大洞。
○o○
“這是……”
單小野驚呆了。
芮一禾有點猶豫要不要爬進去看看,僅容一個人爬行的洞穴進去有點冒險。在裡麵連轉身都要花點功夫,真碰到什麼是跑不掉的。但直覺告訴她,最好是進去看看。
這個時候,樓下傳來一聲巨響。
芮一禾兩人跑下樓的時候,隻見餐廳和客廳之間的隔門倒在地上,灰塵揚起,舉著黑色長刀的紀姐警惕的環顧四周。
這就很尷尬,衛生沒有做到位……隻擦了地,門窗還沒顧得上。
聽到動靜的玩家從陸續趕來,紀姐厲聲說:“先彆過來。”
沒有人說話,時間像是凝滯住一樣過得很慢。
“咚、咚、咚、咚、咚、咚。”
鐘塔悠揚的敲打聲響起,下午六點了。
紀姐收刀入鞘,放鬆下來。
“蠢蛋,你去把神父找來。”
聽到紀姐的話,一名高高瘦瘦,沒有半點憨相的青年答應了一聲,從大門口出去。
嚴俊乾巴巴的問小孟:“他叫蠢蛋?這是外號吧?”他儼然已成為小孟的同伴,想要多了解一點同伴們的情況。
小孟:“這外號是他自己取的。你也可以叫,隨便叫。沒關係,他不會生氣。”
嚴俊:“……”這是什麼奇特的癖好?
小孟神秘兮兮的說:“你覺不覺得紀姐的刀很特彆?”
嚴俊:“是很特彆。看起來很鋒利,而且是刀通體都是黑色的。”
“這是日輪刀。看過《鬼滅之刃》沒有?是能對鬼造成傷害的武器。”
小孟看他瞪大了眼,自豪的說:“我們紀姐可是‘物品管理大師’。”
因為離得很近,把這些話都聽進耳朵裡麵的芮一禾暗暗想:……又是一個新的名詞。
都說到這裡了,小孟也沒有賣關子。一股腦地把“存夠500積分就能兌換一件神奇物品”的規則說了,獲得綁定神奇物品的人就被稱為“物品管理大師”。
黑色日輪刀就是紀姐從書報亭老板那裡兌換來的,而蠢蛋的外號的由來也和兌換神奇物品有關……
“他兌換了如意金箍棒……”
身為種花家的一員,哪怕沒有看過《西遊記》,也一定是聽說過孫大聖的。金箍棒很厲害啊!棒是九轉镔鐵煉,老君親手爐中煆。禹王求得號神珍,四海八河為定驗……全憑此棍保唐僧,天下妖魔都打遍。
一說到神兵利器,腦子裡浮現出如意金箍棒金箍棒是很正常的,一點毛病都沒有……芮一禾小時候還得到過一根塑料的金箍棒當玩具,小學的文具盒裡麵還有取經天團的貼紙。
小孟:“可我們都忘記了,金箍棒有一萬三千五百斤,哪怕縮小成一根針,普通人也拿不起來。”
嚴俊:“那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拿不起來等於沒法用。我們離開的時候,金箍棒還擱在書報亭的窗台上。等我們走了,大概會被老板回收。”
小孟歎了一口氣,哪怕被白白浪費的不是他的積分,他也覺得肉疼。
他都這樣了,更彆提蠢蛋。上車之後捶足頓胸,嘴裡就隻會說“我是蠢蛋、我是蠢蛋”,起碼抑鬱了大半個月。
“蠢蛋是我們中第二個獲得500積分的,結果搞成這樣。車裡就要能兌換神奇物品的那位快愁死了,不知道該兌換啥。”
正說著,蠢蛋帶著神父來了。
紀姐退後一步,讓神父能看到餐廳裡詭異的場景。
到處都是血。
那位彈錯曲子的樂師仰躺在寬大的紅木餐桌上,心口處插著一把剪刀。雙掌被齊齊切斷,塞進桌下的皮鞋裡,十根手指軟軟的垂落,像是裡麵的骨頭全部被折斷了一般。
“嘔——”
單小野嘔了一嘴淡黃色的液體,沒進食的他吐出來的已經是胃液了。
嚴俊也差不多,想吐都沒存貨。
值得深究的是紀姐的態度,她好像一直挺在意樂師和神父。
芮一禾還沒有問,小孟就解釋道:“副本裡麵的部分NPC有可能是上一場遊戲裡沒死絕的玩家。這倆人在西方背景故事裡麵頂著張東方臉孔,用腳指頭思考都能得出身份不對勁的結論。在他們身上多下功夫,一定能得到不少線索。”
看到樂師的屍體,神父麵部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緩緩張開了嘴。在玩家們期待的目光中,他神情卻漸漸恢複呆滯,好半天才用手指點了點胸口說:“……你的靈魂與我同在,安息吧!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