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跟在葉耀東身後往招待所去，一路上街道都靜悄悄的，連行走的人影都沒有，冷清的一批。

遠遠的看著，也就招待所門口的燈籠是亮著的。

隻是幾人走進去時，前台已經躺在後麵睡著了，被叫醒後，聽到是進來打電話的，櫃姐立馬就發火了，順便將幾人罵著趕出去。

幾人招了一身的晦氣，要不是有年長的經業叔跟著拉住他們，估計這幾個都能把整一家招待所的人，罵的都爬起來。

然後，毫無疑問的，他們肯定會被綁起來，送到公安局去，關個十天半個月的。

這可就不妙了。

他們是來掙錢的，不是來坐牢的。

“媽勒個逼的，牛什麼牛？一個破前台，有個正式工就了不起了？電話還不給打。”

“就是，才幾點睡什麼睡，睡個幾把毛啊睡，又不是不給錢，瑪德，領幾毛錢工資了不起了。”

“還真彆說，有個工作確實是人上人了，眼睛都要長在頭頂上了。”

葉耀東也憤憤不平的很。

他們一開始進去看到人家睡著了，也是好聲好氣的小聲的把人家叫醒，誰知道人家帶著起床氣，一臉不耐煩的說了一通。

再知道他們隻是過來打電話，不是住宿的，臉更拉了，脾氣也更大了，把他們一群暴脾氣都給點了。

“有沒有人接電話，那也是我們的事，又不是不付電話費，狗生的，瞧不起誰？”

“狗眼看人低，呸，老子一天掙的比她一個月掙的都還多，好想拿錢砸她臉上。”

敬業叔連忙安撫他們這幾個後生仔，“唉，消消氣消消氣，出門在外我們不能惹事，本來就不是本地人，人家也欺負我們不是本地人，惹麻煩不好，忍忍，咱們換個地方打電話。”

“走吧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媽了個蛋，太氣人了，花錢的還得是孫子。”

“現在這些有工作的就是這樣牛逼，等過幾年下崗，想牛逼牛逼不起來了，到時候還得求爺爺告奶奶的到處找活乾，走吧，彆去想了。”

葉耀東想到下崗大潮大潮心裡也平衡了，但是心裡還是懷念以後酒店的服務態度，雖然也有態度惡劣的，但是比起現在的好太多。

“晦氣，早知道直接上公安局去。”

“你們也收著點脾氣，公安局也不是啥好地方，要是把人惹急了，生氣把你抓起來打一頓，關幾天的都有，也不一定都是講理的。”

經業叔諄諄囑咐，覺得自己跟出來太對了，年輕人就是火氣太大，一點就著，出門在外不知道什麼叫忍，身邊沒有老人看著不行。

葉耀東也點點頭，“對啊，收著點吧，等會兒去公安局還也得客氣一點，不然看你不順眼，給你整一個妨礙治安管理，關起來關個幾天，那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唉，啥時候我也能吃上公家飯？”

“少做夢了，看看你兒子女兒有沒有可能？”

“嗯，回去就叫他們好好讀書，不好好讀書，拿棍子打死他們。”

幾人邊走邊碎碎念，城鎮總共就那麼點大，公安局離的也不遠，他們走5分鐘也就到了。

整一個公安局，也沒見有燈亮著，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其實也才10點多，但是沒有夜生活的這個年代，路上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能聽到。

既然看著公安局大門，瞬間也有點膽怯了，正經良民，誰沒事來公安局啊？

他們都是良民啊！

心有敬畏也是正常。

阿正站在門口抬眼望著，慫慫的道：“真要去公安局打電話啊？會不會直接被趕出來？這看著也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肯定有值班的，隻是都快11點了，應該早就睡了。”葉耀東淡定的道。

“那還進去啊？會不會直接把咱們給扣下，不讓走了？”

“不能吧？咱們隻是過來求助的。”

“早知道剛剛應該把船上那個半死不活的人抬過來，就說咱們撿到個人，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就送過來，順便再借機打個電話。”

小小也跟著附和，“對啊，剛剛應該把船上那個半死不活的人抬過來才對。”

“你傻，抬過來指不定得折騰咱們到半宿，我們也不用回去睡覺了。”

“怎麼說？”阿光好奇的問，“我剛剛就想說，怎麼不把那人抬過來，留在船上礙事，也怕他死了，到時候還要把人埋了。”

“那人身上也沒有什麼證明身份的東西，你送個半死不活的人到公安局，人家可能還嫌你沒事找事，大半夜的給他們添麻煩，不讓人睡覺。”

“更何況，這年頭路上多的是流浪漢，到處討飯的乞丐，半死不活的躺街上都有，你見有人送到公安局嗎？”

“見義勇為的隻有好心人，官方哪裡管得過來每一個流浪漢。”

“咱們就去求助打個電話，不給打就直接回去，還能安穩的睡個回籠覺，明天打起精神乾活。”

“那人能活得下來，醒了，咱們就給口飯吃，等他養好身體，就讓他自己找路回家，醒不過來就直接埋了，海上每年飄著的的屍體還能少？誰還都抬到公安局去？”

其實大家潛意識裡也都是能不麻煩公安局就不麻煩公安局，畢竟，敬畏之心誰都有。

人民的公仆畢竟隻是口號，哪裡會有老百姓真的去當真，那些在他們心裡都是人上人，但是人民解放軍是真的yyds。

現在人的想法跟以後的差很多，以後的人是有事就找妖妖靈，而現在人基本是能躲則躲。

大半夜的，沒事送個半死不活的人到公安局，誰不嫌你晦氣。

“那咱們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去敲門？”阿光伸著大拇指，衝著大門指了指。

葉耀東看白癡一樣的看著他，“是啊，不然你還想翻牆進去？”

“那咱們就進去吧，先問一問，不行就直接回去，明天一早再過來打電話回去報平安算了。”

經業叔聽著他們插科打諢地講了一籮筐話，趕緊打斷他們，免得他們又說起來沒完沒了的。

“那走走走，反正咱們有這麼多人，禮貌客氣一點，也不怕他無緣無故抓人，估計大半夜的值班也就兩人，頂多再被趕出來。”

“那走吧，一起上吧，去敲個門看看有沒有人理？”

幾個勾肩搭背的一塊上去，不過，敲門的還是葉耀東。

“讓他嘴皮子利索，會說話。”

“噓，小聲點，有人來開門了。”

來人邊打哈欠邊伸懶腰，不耐煩的看著他們幾個，“大半夜的有什麼重要的事？”

“不好意思啊，公安同誌，大晚上的打擾你了，真是對不住了，我們也是沒辦法，所以才來求助，出門在外，也就身穿製服的你們最讓人放心了……”

“你就說什麼事，大晚上的不睡覺跑這來敲門，要求助就不能挑白天嗎？”

“白天我們也就不用來公安局求助了，家裡大人從小告訴我們，身穿製服的你們，是人民的公仆，是我們老百姓最堅強的後盾，我從小也是打從心底裡敬佩你們，這不一有困難也是第一時間想到像咱們人民公安求助，也是想著你們肯定不會不管我們老百姓……”

小公安一臉懵逼的看著他，給他說的也沒脾氣了，啥起床氣都沒了。

“行行行，你就說啥事吧，大晚上的求助什麼？”

“是這樣的，公安同誌，我們是閩省的漁民，是過來捕海蜇的，今晚上才到這邊，想給家裡麵打個電話報平安，省得他們擔心的整晚睡不著覺。”

“我家上有80歲的老太太，下有才一歲的孩子，中間還有上了年紀的老父母，我不能不孝順，讓他們擔心啊。”

“這個時候，老太太肯定還坐在村委會門口等著我報平安，我要是沒打電話回去，指不定她得坐到天亮……”

小公安這下子更沒情緒了。

“進來吧，進來吧，彆說了，趕緊去打個電話。”

“哎好好好，小公安同誌可真好，大半夜的還願意為人民服務，給我們行方便。”葉耀東滿臉喜色的跟在身後進去。

身後的其他人也都咧著嘴擠眉弄眼，還有的偷偷朝他豎大拇指。

葉耀東也轉頭悄悄瞪他們一眼，還伸著食指放在嘴唇上麵，提醒他們不要亂說話。

“你都說到這份上了，都站在門口了，我還能不讓你進來打個電話嗎？”年輕的小公安也是滿臉無奈。

“你們怎麼想到來公安局打電話？你們住哪住？招待所嗎？那招待所不是有電話可以打嗎？”

“公安同誌你可彆提了，人家招待所可沒有你那麼好的素質修養，我們進去好聲好氣的求人家給我們打個電話，那位女同誌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拿鼻孔看人還將我們罵了一頓趕出來。”阿光踩一個捧一個的道。

葉耀東也說：“對啊，現在看來老人家的話是有道理的，你們才是我們老百姓最堅強的後盾，出門在外也就隻能靠你們了。”

“這就是打個電話而已，女同誌這樣就過分了。”

小小：“就是說，我們也不是不付電話費，我們肯定給錢的……”

阿正：“對啊，還是你好，沒有瞧不起人，願意給行個方便。”

經業叔也笑著說道：“公安同誌年紀這麼輕，就已經當上公安了，應該是考大學考進來的吧，有文化的人素質就是高，你以後肯定前途一片光明。”

他們一人一句的跟在身後，小聲的說著話，邊吐槽邊捧著人。

“嗯，電話在這，你們會打電話的吧？”

“會會會…”

“會用，我們會用。”

“那打吧。”

“好的，我們打兩個電話就好，一定不多占用警局資源，也不多耽誤公安同誌的時間。”

小公安麵帶微笑的點點頭。

經過他們的一陣溜須拍馬，人家這會兒也挺和顏悅色的，也沒有一開始開門時的不耐煩跟皺眉。

哪有人不喜歡聽好話的。

葉耀東撥了一下村委會的電話，心裡默數著嘟嘟的聲音，一般情況下數到7聲沒人接的話就會先掛了。

響了六聲，他皺著眉頭，準備再響一聲就掛了，結果這時候還真的有人接起，他麵色一喜。

本來也是想著不抱希望了，都這麼晚了，試著打一下看看。

畢竟村子裡出來了百多號人，村委會應該也會重視，也會交代門衛老頭留意電話。

聽到電話裡頭的抱怨，葉耀東也才覺得這一趟跑出來打電話是明智的。

原來今天晚上，大半個村子的人都在村委會門口等著，從傍晚吃完飯開始，一個個就自帶板凳搬到村委會門口，邊聊天邊等電話。

結果等到晚上9點了，村委會都沒電話響起來，一個個才都又遺憾又擔心的先回去，打算等明天再過來。

都這麼晚了，他也不好麻煩老頭跑到他家去叫人，就隻是在電話裡這一頭跟他說了，因為出發的晚，所以才到的晚，9點左右才到，簡單的報了一個平安。

不過老頭倒是很有心，主動說他去家裡幫忙叫一下人，讓他10分鐘後再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