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寒山寺往事
李世民注意到一旁的長孫無忌與房玄齡都帶有驕傲的神色,便不悅道:「你們看看,這小子要將軍中變得不像軍中,要將朝野鬨得一團糟。」
房玄齡笑嗬嗬道:「多慮了。」
李衛公也是笑著不語。
眼前三人都還看著一道道政令,李世民揮袖站起身,又道:「為期五年的政令有三十五道,三省六部九寺二十四軍府,他們忙得過來嗎?」
房玄齡道:「大抵是忙得過來,就看朝中如何調度了,這些事該難不倒岑文本。」
李世民冷哼道:「岑文本也一把年紀了,他怎麽不告老?」
長孫無忌道:「有東陽公主看著。」
這位太上皇腳步匆匆離開,雙手背負,也不知道該去哪裡,隻好在這裡來回走著。
房玄齡拿著一道政令問詢長孫無忌道:「現在關中與洛陽的房子還是不夠多嗎?」
長孫無忌道:「早在六年前,長安城的一百零八坊都修建完成,好在是緩和的一段時間,多半又不夠用了,長安城的人太多了,隻能讓關中各縣分擔壓力,這才又將關中七十二縣分為四府,不設城牆,大規模修建房子。」
房玄齡撫須道:「嗯,如此一來各縣的勞動力夠用嗎?」
「可以去中原各地招收工匠,這不是什麽難事。」
「倒是能夠緩解局勢,人們就不會都擠在長安城。」
皇帝的政令離開了長安城,發往中原各地,一隊隊官兵騎著快馬,朝著東西兩個方向而去。
中原東南的蘇州,漢武帝時期這裡原本是吳郡,之後便有了東吳之稱。
自曆朝曆代的變遷以來,到了前隋,開皇年間楊堅任楊素率軍先後滅陳後廢吳郡,因此地以西有姑蘇山,改置蘇州。
姑蘇城西寒山寺,一個穿著白衣的僧人來到這裡,他一步步走入寺門。
當有人見到是個穿白衣的僧人便上前詢問,當得知是玄奘之後,紛紛議論。
玄奘的白衣多了不少汙漬,這件僧袍他已穿了很多年了。
一位老僧前來迎接,先是虔誠地念了一聲佛號,又道:「聽聞玄奘來了蘇州,沒想到已到了這裡。」
玄奘望著這座寺廟,在這裡走動的客人也不少。
「本想前往靈隱寺,從河北一路而來路過蘇州,就來看看這裡。」
老僧帶著玄奘走入寺廟,又問道:「現在經書可還安好?」
「由當今陛下看管,都很好。」
老僧又是點頭。
「中原的路的確比西域的路好走,一路上未曾遇到劫匪,也未曾遇到盜賊。」
「朝中掃清了江南,自然沒有盜匪。」
講話的人是個中年男子,這個男子身邊還有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孩童。
玄奘笑著行禮。
「早就聽聞你玄奘孤身一人前往天竺,老夫楊德裔。」
另一旁還有一個中年也介紹道:「老夫王福畤去年才從交趾而歸。」
看著眼前兩人,玄奘的目光又落在了兩人身後的兩個孩子身上。
楊德裔笑道:「這兩個男孩同歲,胖的是這個老夫的侄兒楊炯。」
王福畤道:「這是我兒王勃。」
玄奘觀察著兩個孩子,大概一兩歲的模樣,端詳了片刻,讚歎道:「的確是兩位眼神中頗有靈氣的公子。」
王福畤笑道:「這孩子生來就聰穎,雖隻有兩歲,但學什麽都很快,老夫打算帶他去長安讀書,不知玄奘大師能否給孩子指點一二。」
如今的人們最想去的就是長安,玄奘一路上已見到了很多人,有人想要長安遊玩,有人想要去長安拜師學藝,還有人一生的誌向就是去長安。
充滿故事的地方總是有很多人向往,而長安的故事實在是太多了。
玄奘道:「此去長安路途遙遠。」
王福畤道:「我與楊兄為伴,兩家人同去,我們都是朝中官吏。」
見那個叫王勃的孩子投來好奇的目光,玄奘道:「聽聞以前的寒山寺有很多僧人,如今為何如此凋零?」
楊德裔解釋道:「那是朝中徹查隱戶,命許多僧人還了家,如今寒山寺隻有僧人三十人。」
說著話,兩人帶著玄奘來到了寒山寺的後山。
在這裡玄奘看到了地上的血跡,聽了兩人的講述,他才知道朝中清查隱戶下,對兼並的土地加以重新均分,遭到了反抗。
而後朝中幾次勸說不成,就將這些反抗的人殺了。
玄奘又聽了一個漫長的故事,這是發生在乾慶二年冬天的往事,一個叫上官儀的禦史途徑寒山寺。
在這裡查問田畝,明明要去烏衣巷的上官儀為什麽忽然來這裡。
有人說當年上官儀的父親就死在了江都,當年楊廣也在那裡遭難,宇文化及在那裡發動了兵變,那一年死了很多很多人。
而曾經有一段時日,有一個少年僧人來到了寒山寺,這個少年僧人很好學,並且勤學好問。
從一些年邁的老僧口中得知,十餘年間,這個少年僧人幾度輾轉各處寺廟,他從一些來寺廟的客人手中借書,而那些客人多數都是王謝公卿之流。
之後,這個少年僧人換下了僧袍,留了長發,前往了長安,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當這個少年僧人再來揚州,到了江都,又來了蘇州,他已換了一副模樣。
那時候的小僧成了禦史上官儀,成了朝中的重臣。
因清查田畝的事,下令在寒山寺後斬首犯人的也是上官儀。
再之後聽聞上官儀去了烏衣巷,又殺了很多人,抓了很多人。
當年烏衣巷的王謝之流借書給上官儀看,可現在上官儀向他們揮起了屠刀。
他們的善舉卻成了多年之後的刀刃。
玄奘搖頭道:「如果他們本就為惡,他們早晚會自嘗惡果,這不是上官儀忘恩負義,是他奉命行事,除惡本就是禦史的職責。」
王福畤道:「如今的禦史太厲害了,有的禦史能夠察言觀色,判斷對方是否說謊,還有的禦史能夠抽絲剝繭地查案,甚至有些禦史能以一敵十。」
楊德裔感慨道:「隻是這件事發生在上官儀身上,令人何其興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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