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

淩晨。

“嘩啦……”

外邊的雨終於不再克製，演變為暴雨。

蘇明把窗戶關好，再合攏有些臟破的簾布，聲音這才小了些。

“……”

安小熙老老實實坐在地上。她裹著黑色外套。低著頭一直不肯抬起臉。身子比之前麵雖然沒那麼劇烈，但仍然肉眼可見的在發抖。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錯過了一次絕佳機會。是說，在安小熙還沒做任何事之前直接醒。

那樣說不定她會因為害怕而不敢再輕舉妄動。

但是……

也說不定會更激起她的逆反心理。一定會走到現在的地步。除非能立馬結束任務，出去。

“啪嗒。”

蘇明點燃一支香煙。用的手電是小功率的，朝牆麵。

想，她現在大概不需要太過明亮的環境。

事情得解決。

而主動權顯然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先開口的人最好是自己。

“小熙。”

“……”

很輕易能見到她又縮了縮肩膀，視線埋的更低。盯著腳尖一動不動。

連呼吸聲也在儘可能放小，就像是在儘力消除她存在的痕跡。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對我有那種情感？”

“……”

不肯回答嗎？

“好吧。首先，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我本來可以避免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包袱。沒有哪個人從生下來到最後死掉一次錯誤也沒犯過。”

“我也犯過。比如上次認錯。比如……讓你姐接受我有另外兩位妻子的事。”

“……”

“我會把這件事和上次我做過的當成同樣性質。”

“……”

“……姐夫。”

她總算開口了。

“嗯？肚子餓了？”

“……”

她搖搖頭，仍然沒抬起臉。聲音很小，“性質不同。”

“為什麼？”

“我用了姐夫的手。”

“……”

“而且，姐夫是認錯。姐姐知道頂多責怪一下，然後問問我會不會心裡不舒服之類的。”

“……”

“我……不是認錯。”

安小熙終於肯抬起臉。嘎嘰嘎嘰咬著牙的聲音傳來。她眼眶通紅，噙著淚水。

“姐夫，我喜歡伱。”

“……嗯。”

“是戀人的喜歡，是想做和姐姐一樣的事的喜歡。”

“我知道。”

“所以，不可能是認錯。不可能一樣。”

“……”

“姐夫，你是不是已經……覺得，我是個很爛的人。”

“沒。”

“明知道姐姐那麼喜歡姐夫，明知道姐姐已經有姐夫的小孩，我還……”

她的身子抖個不停，眼淚不停的溢出來。

“以後……我沒辦法再……”

“出現在姐夫和姐姐麵前。我這樣的人……”

“……”

多說無益。

蘇明能做的也不過是把手放在她頭上，來回輕撫。

“對不起，嗚。”

其實沒必要一遍遍道歉。

【好感度：101】

這東西也不是說的多漂亮就能解決的。

雖然她暫時肯定不會再企圖做什麼，但這份感情到底要怎麼處理？

12月3日。

早。

安小熙大概一夜沒睡。

眼眶底下明晃晃的黑眼圈很清晰，頭發也沒紮丸子頭，看起來很憔悴。

到現在仍然裹著昨天給她的外套縮在角落。

“不餓嗎？”

“……”

如果給她東西，她會吃。即便很慢，但確實在一點點咽下去。

原計劃今天就得離開這，看這樣子隻能擱置。

一是雨仍然下的很大，二安小熙的狀態也不太合適。

“放點音樂吧。看看未來的天後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蘇明不熟悉韓語，到現在也不知道安小熙原創的‘我沒有魅力嗎’唱了啥。

但這會見著mps小小的屏幕浮現出翻譯歌詞。

‘你喜歡什麼顏色。’

‘我也喜歡那個。’

‘你要去哪兒？’

‘我也想去。’

‘……’

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

不然安小熙不會把頭埋的更低。

“我知道……姐夫聽不懂韓語。”

“……”

“故意，唱這個。”

意思不言而喻。

知道自己聽不明白，大概……相當於故意在心上人麵前用對方不懂的語言說‘我愛你’的程度。

關掉mp3。

“姐夫，今天不走了嗎？”

“雨一直沒停，咱們目前的資源還夠，沒必要這麼急。”

“……”

安小熙頓了下，稍稍抬起視線，又立馬放下去。

“為什麼……我做了那種事，姐夫還願意離我這麼近？”

“那是什麼死罪嗎？”

“……”

“比起以前在海島市經曆的，比起現在身處的環境，真的有那麼重大？你再好好想想，和我之間存在的真的是感情？也許是崇拜，也許是加了一層美化的濾鏡。”

“真要說的話。最開始我和你姐也不是一帆風順，有很多摩擦。”

“……”

有些事，蘇明連安詩瑤都沒說過。

比如，最後那枚戒指並不是為了鼓勵她。是打算功成名就之前再玩點新的play。

比如，最初威脅她的確有點不多的罪惡感。但後來完全煙消雲散，有段時間確實把她當過絨布球。唯一詫異的不過是絨布球過於主動。

“這麼說來，姐夫最開始真的是混蛋啊。”

“……”

“但是姐姐也很過分，差點傷到姐夫。態度還那麼蠻橫，我能想象到……以前的姐姐對男人確實是那樣不待見。”

“所以，姐姐很早的時間就對姐夫有特殊感情了。姐夫呢？”

“我嗎？”

蘇明叼著香煙，沒點。

思索片刻。

“大概是知道她把我搬出去，做了些不好描述的事情。又哭著問我要不要她。”

“姐姐做過那種事？”

“我當時沒什麼感情經曆，說實話……覺得那時候的她很可愛。換以前的我做夢也不會幻想有這種畫麵。”

“虛榮心很滿足？”

“有一部分是。但更多的還是佩服，她隻是普通人，不會用槍，但敢拿著槍帶我出去。”

“說戒指不是為了鼓勵姐姐。但那些牌子上的標語呢？總不會隻是為了欺負姐姐。”

“那個嘛……相處久了也差不多摸清她的性格，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會害怕。害羞，也是一種轉移注意力的方法。”

“我是姐夫這種方法裡play的一環？”

“誰說不是呢？”

“好過分……”

安小熙的情況好了很多，勉強擠出笑容。

沉默。

“姐夫，你猜我是怎麼開始對你有感情的？”

“……”

“回憶。不斷的回憶。”

安小熙抱住雙膝，語氣仍然有些顫抖，“我拿回憶來比較，拿回憶和現在的姐姐、姐夫對比。以前的姐夫不僅僅是姐姐一個人的英雄。也會將目光投向我，會問我喜不喜歡流氓兔玩偶，想穿什麼小裙子。抹茶味的巧克力卷喜不喜歡……”

“可是，長大以後。全都不一樣了。姐夫隻能是姐姐一個人的。”

“我不想妒忌。我覺得那是姐姐應得的。她六年時間已經過的很難過了。”

“……”

“然後，我又想。感情的產生和姐姐難過與否沒有直接關係。姐姐過的更淒苦還是我更淒苦沒有可比性，也沒有必要比較。”

“喜歡……就是喜歡，不會因為我知道姐姐煎熬了六年，就消失。”

“妒忌，也不會因為知道不能說出口，就消失。”

“我祝福過了，帶著真心實意……在婚禮當天認認真真祝福了。可是我沒法變得平靜。”

“……”

“姐夫，你知道嗎？”

“昨晚，我拿起小刀……想著以前姐姐做過什麼讓姐夫不得不關照的事。想著學姐姐。”

“……”

“但那不對。我再怎麼學，也不可能是姐姐。我和姐姐的思考方式有很大區彆，她是……自殘，不要姐夫出去。不想要姐夫麵對危險。”

“而我，隻是想得到而已。”

“我真的……爛透了。”

“……”

見到她臉頰又布滿淚痕，蘇明點燃叼著的香煙。

默不作聲。

比爛？

自己對安詩瑤做的，數下來一件一件……根本就不該是她那樣普通的女人能接受的。

同時失去自己和小孩等六年。

突然消息，等十年。

覺得功成身就，等七百年。

“上帝死了，你自由了。”

“……誒？”

安小熙頓住了。

“該說的都說了，也該看看外邊了。”

“小熙，想要玩偶嗎？大號的流氓兔。”

“……”

注視蘇明爽朗的笑容，安小熙鼻子發酸。眼淚又沒能抑製住。

到底為什麼呢？

偏偏會對姐夫有沒法放棄的感情。

偏偏這份感情即便傳遞到了，也沒發具現化成果實。

隻能咽下去。切碎，切成肉眼不可查的事物……祈禱再也不要回想起。

12月4日。

雨停之後是雪。

溫度再次低到發指。即便安小熙裡三層外三層裹著棉被也沒用。腳趾和凍僵沒差。

“阿嚏！”

她的身體素質本來就不及蘇明。如此冷熱交替，會感冒太正常了。

“靠著我睡吧。”

“……”

換成之前，安小熙會毫不猶豫隻剩貼身衣物挨著蘇明。

但現在沒法那樣。

“在生存麵前，其他都是次要的。”

猶豫好一會，安小熙才重新褪下外套。摟著蘇明。

“姐夫。”

“嗯？”

“我……我不會再做任何奇怪的事。”

“冷的抖成這樣也不吭聲嗎？”

“……”

靜靜的摟著蘇明胳膊，安小熙突然明白了很多。

不僅僅是回憶。

姐夫特有的關心方式，說話方式……能讓人輕鬆，不思考那麼多的言語。

努力按捺下去的心情又在波動。

但是，已經沒可能再做什麼出格的事。那樣……即便是姐夫這樣好脾氣的人，也真的會討厭自己。

12月4日。

地震了。

“轟隆隆……”

具體級數不知道，但地麵的確有輕微的晃動。

蘇明明顯聽到離住的超市沒太遠的地方有什麼倒塌的動靜。

時近時遠。

比起自然的地震，蘇明更覺得是有某種生物活動造成的。

“……”

而且，窗外蒙了一層霧氣。

‘哲學之刃。’

似曾相識的光景，蘇明選擇直接喚出武器。

“……姐夫？”

“你在這呆著。我出去看一眼，說不定一直在找的大家夥出來了。”

“……”

被抓著衣擺。

“逃跑……不行嗎？”

“見勢不妙我當然會跑。但來了這到快半個月什麼都不知道，進度太慢了。放心吧，我有把握。”

“……”

手鬆開了。

12月5日。

淩晨一點。

心為什麼會揪的很緊？

我知道，姐夫不是一般人。當初在海島市就是無所顧忌的英雄，現在隻會更強吧？

我已經變了。

沒法和以往一樣，期待姐夫再成為英雄，回來和我講述那些事跡。

我完全理解了姐姐的心情。比起當英雄，更希望姐夫近在眼前，姐夫不用做任何事。可我想出去，就得仍由姐夫按他的想法加快進度。

真的想出去嗎？

哪怕已經沒可能再和姐夫發生什麼，就要姐夫去麵對危險的事？隻因為我沒法得到，就要這樣思考？

“轟隆隆……”

地麵再次晃動。

我爬起來，沒了姐夫在，即便死死裹著被子也很冷。

“……”

出去搖晃感，我還聽到很恐怖的聲音。肯定不是我認知中的生物發出的。

12月5日。

淩晨三點。

“呼。”

“給它跑了。又是霧，見不得人還是怎樣？看來還是得有熱成像才好辦。”

“……”

姐夫回來了。

我見到他有些疲憊的拍打衣服上的雪，我能看到那衣服沾染了很多不知名的藍色液體。很臭。

相比就是姐夫口中的怪物。

“小熙？”

“……”

姐夫肯定會奇怪。

畢竟我完全沒在意隻穿了貼身衣物，就這樣站起來。光著腳到姐夫麵前。

好冷啊。

但隻要抱住的話……

“姐夫，求你了。”

“彆再去主動找那種怪物……我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