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瀅瀅醒來時,看到的是雪白的牆壁。她坐直身子,發現正待在自己的房間裡。腦袋還殘留著昏昏沉沉的餘韻,元瀅瀅輕輕敲著額頭,試圖回憶起是怎麼回到元家的。隻是她記憶裡一片空白,隻能想到那句無奈的溫柔聲音。

元瀅瀅心想,肯定是程秀成送她回來的,畢竟楊湛生的聲線何曾溫柔過。

敲門聲響起,家中無人回應,元瀅瀅隻好穿著棉布睡裙走到了門旁。她開口問道,門外是誰。外麵卻同時響起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讓元瀅瀅分辨不出究竟是誰來了。

她打開門,正對著門外的兩雙眼睛。蔡炳春緊皺著眉,看到元瀅瀅才舒展眉峰,而站在他身旁的傅少軒,卻是始終一副懶散的姿態。

元瀅瀅身子傾斜,依偎著門框,她敞開房門,示意兩人看過去;“大姐不在家,家裡隻有我一個,你們改日再來吧。”

蔡炳春欲言又止,臉上一副糾結為難的神情。傅少軒稍微示意,便有人走上前去,給元瀅瀅遞上請柬:“這是給元小姐的請帖,邀請她出席宴會。”

元瀅瀅卻是不肯接:“元小姐?究竟是哪位元小姐,家裡有三位元小姐,我不知道你找的是哪個。”

傅少軒鼻梁上架著一副茶褐色的墨鏡,聞言微微低頭,墨鏡就順著他的動作滑落到鼻頭。傅少軒垂著眼睛,語氣理所應當道:“當然是在舞廳唱歌的元小姐。”

元瀅瀅拒絕的乾脆利落:“我不送。你要請大姐去宴會,就自己給她。”

“誒,你——”

傅少軒請人,向來都是他發出邀請,對方忙不迭地就同意了,哪裡有過現在一般麻煩。傅少軒剛要上前,就被蔡炳春伸手擋住。蔡炳春看向傅少軒的眼神裡滿是警惕,像是擔心他一怒之下,對著元瀅瀅動手。

意識到這一點,傅少軒挑動眉峰,他還不至於如此沒品,邀約不成就尋女人的麻煩。

傅少軒從跟班手裡奪走請帖,撕成兩半,又重新丟回跟班的懷裡。他冷著臉離開,不一會兒便響起汽車發動的聲音。

蔡炳春嘴唇微動,最終什麼都沒說。他隻囑咐好,要元瀅瀅關好門,如果不清楚門外是誰,就不要隨便開門了。蔡炳春不相信傅少軒的人品,因為從傅少軒的穿著打扮來看,他就是一個被嬌寵慣了的大少爺,在元瀅瀅這裡受了氣,難免會心存報複。隻是這些話,蔡炳春不好同元瀅瀅挑明講,因為兩人都和元清夢有牽扯,如果他說出口,就有了抹黑傅少軒在元家人麵前形象的嫌疑。

元清夢回來時,元瀅瀅把兩個男人上門找她的事情告訴了她。元瀅瀅語氣微頓,出聲補充道:“炳春哥尋你,應該是有要緊事說。”

元清夢隨意地點頭,拿起剛脫下的外套就出了門。她再回家時,手裡拿著一張燙金字樣的請帖。元瀅瀅看她細長的眉揚起,凝神讀著請帖,想來應該沒有去找蔡炳春。但元瀅瀅卻不打算繼續為蔡炳春講話,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元瀅瀅先前開口,也是因為對蔡炳春印象好,加上她

實在討厭傅少軒。隻是,元瀅瀅以為她不能操控元清夢的心,要她去愛哪個,赴哪個的約。

得知學校安排的采訪地點是督軍府,元瀅瀅心中覺得奇怪。據她所知,楊湛生不喜和報紙書刊之類的有牽扯,報紙刊登的楊湛生的照片還是偷拍來的,為此惹得楊湛生發怒,直言“報社做的都是偷偷摸摸的事,早就該關門了”。他的這番言論頗受爭議,眾人都說楊湛生不懂報社的重要,視這些文化產業為無物,不愧是大老粗出身。

元瀅瀅和劉文慧、其餘幾個女學生坐在汽車裡,往督軍府去。開車的不是李副將,是督軍府的專用司機,他很是健談,直言楊湛生對清心女中的學生很優待。往常申報等大報社前來采訪,都被楊湛生拒之門外。但楊湛生聽聞女中有采訪的活動,就主動向校長提議,來督軍府采訪。

劉文慧好奇問道:“督軍脾氣好嗎?之前報社偷拍,督軍就要取締他們,倘若我們惹怒了督軍,會不會被抓起來?”

司機神情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他自然不會為了寬慰這些女學生的心,而誆騙她們說楊湛生為人親和,他緩聲道:“那是督軍說的氣話,做不得真的。何況,申報報社如今不還好好地開著門,並沒有被取締嘛。至於你們這些女學生,隻要不頂撞督軍,他不會同你們計較的。”

但劉文慧聽了,非但沒有覺得安心,反而對楊湛生越發懼怕。她挽緊元瀅瀅的手臂,低聲說著:“等采訪完畢,我們趕緊離開吧。”

如果不是為了完成采訪這一門的課業,劉文慧等人是絕不肯來督軍府的。門外站著兩個身穿軍裝的士兵,在元瀅瀅她們走到門前時,抬手敬禮,聲音洪亮如鐘,將元瀅瀅嚇得心頭發顫。

幾人在客廳落座,過了片刻,楊湛生從樓上走下來。他腳底踩的是發亮的黑色長靴,走起路來咚咚地響著。軍裝褲被收攏在長靴裡,襯得楊湛生的腿長腰細。他經過元瀅瀅身旁時,元瀅瀅抬眼看去,隻見楊湛生的腰後彆著一把木倉,黑漆漆的,威風凜凜,幾乎遮蓋了他腰的一半。

楊湛生雙腿交疊,手掌搭在膝蓋上,示意讓女學生們問問題。大家都不敢開口,楊湛生就徑直看向元瀅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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