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在赫連玨身後的太監見狀,不免出聲勸阻道:“皇上身子尊貴,怎能用此等粗鄙食物。若是皇上想吃甜物,讓禦膳房用蜂蜜水和麵,做上幾道點心便可……”

赫連玨抬眸看他:“依你所言,是我吃不得?”

太監聞言,雙腿發顫,不敢繼續多言。

赫連玨轉過身子,將咬開的糖餅遞到穆俊卿麵前,語氣莫名道:“俊卿可覺得,這糖餅除了甜味,還有其他味道?”

穆俊卿微微俯身,鼻尖輕嗅,他還未開口,赫連玨便慢條斯理道:“是桂花香氣。”

——的確有一股淡淡的桂花氣味。

穆俊卿了然,順勢提及此次選秀之事。眾州縣竭儘所能,將各色美人進獻,總會有一個女子,能夠如赫連玨心意的。穆俊卿跟在赫連玨身旁數年,知道宮中雖然封有妃嬪,卻皆是低等位分,且從未得到赫連玨的寵幸。這其中,未嘗沒有攝政王的緣故在。隻因為這些女子,都是經過攝政王親自選上來的,因此赫連玨還沒見到她們的真麵目,便生出厭惡,更不可能親近她們。

“此次,皇上應能選中一個知心人。”

赫連玨不喜提這些事情,他穠豔的眉眼浮現出不喜。隻是因為麵對著的人是穆俊卿,赫連玨才沒有如同平常一般,肆意發怒。

他聲音淡淡:“那些女子有什麼趣兒。皇叔熱衷此事,是想著讓我早日讓她們有孕。待哪個女子誕下孩子,便將我除掉,扶持孩子登上皇位。”

屋內眾人聽到此等秘聞,皆是將腦袋垂的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出。穆俊卿神色如常,似乎早就習慣了赫連玨的驚人之語。

“皇上不要亂想。”

赫連玨躍下床榻,在屋內踱步:“並非是我亂想。皇叔素來不喜我,若非先帝隻有我一子,他也不會扶持我。想來皇叔心中定然是忿忿不平罷,他為人子時,年紀雖輕但格外出色。皇祖父卻愛屋及烏,偏愛先帝。先帝死後,若是沒有我,皇叔登基是名正言順。偏偏我命賤,母親身懷有孕時,被灌了幾副藥,都沒落胎。隻皇叔覺得我不爭氣,每每都要找些麻煩,前些時日,竟將你都調走了。我不會去碰那些女子,也絕不可能讓她們有孕。”

赫連玨說這些話時,烏黑的眼眸中閃著幽深的光,聲音森寒:“若是赫連一族,在我這裡無子而終,皇祖父和先帝知道了,可會生氣?”

穆俊卿不知道答案,因此他並未開口。

赫連玨情緒變換的快,他轉過身,看著穆俊卿的眼睛,徑直問道:“俊卿有心悅的女子嗎?”

穆俊卿搖首。

掌心發涼的糖餅,被赫連玨隨手一扔,拋到太監懷裡。他唇角扯出微笑,輕聲道:“聽聞成家立業者,心中便有了諸多牽掛,惦念妻子兒女。倘若俊卿有了心儀的女子,定然會將我的位置往後挪動許多。到時,遇到了危險,俊卿不會在意我的生死,隻會想著妻子罷。”

穆俊卿俯身跪地,聲音沉悶有力:“臣不會如此。”

赫連玨凝神看了穆俊卿許久,心中在判斷著麵前之人是否在說謊。良久,他才確定,穆俊卿仍舊是過去那個沉穩可靠的穆俊卿,永遠會忠誠於他。

待赫連玨走後,穆俊卿眉眼淡淡。察覺到胸口微硬,穆俊卿手掌微伸,便將銀簪摸出。

大夫擦拭著額頭的冷汗,悠聲感慨道:“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真是難測。”

穆俊卿卻早就習慣。

赫連玨的母親,是在先帝尚且為皇子時被寵幸,被封了個侍妾的位分。但她並不受寵,隻被恩澤過兩次。在得知自己懷孕後,她謹小慎微,還是被人灌了湯藥。隻是,赫連玨的母親身子見了紅,腹中胎兒卻沒有落地。她戰戰兢兢地守著這個秘密,隻等誕下孩子,再向先帝討恩典。但因為有孕時,赫連玨的母親喝下了有害的湯藥,她沒能等到先帝的恩典,便撒手人寰。而艱難出生的赫連玨,同樣地身子虛弱。

伺候赫連玨母親的侍女,與她一同長大,感情頗深。她本想抱著赫連玨,去求先帝庇護。侍女將尚且在繈褓中的赫連玨,放在竹籃中,想要求見先帝。隻是在先帝寢殿,侍女見到了側妃——那個坐在靠椅中,姿態慵懶地看著赫連玨母親被灌下一碗一碗落胎藥的女子。侍女自知,若是將赫連玨交出去,恐怕得不到先帝保護,還會被側妃磋磨至死。她一介侍女,不知該如何謀劃,隻能秘密地養著赫連玨。

而穆俊卿,便是侍女收養的孩子。他的養母,時時刻刻都在灌輸,要穆俊卿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豁出性命保護赫連玨。直至養母死時,性情內斂的穆俊卿,心中浮現出悲慟。儘管養母待他並不親近,但卻在他孤苦無依時,給了他湯飯。養母拉著穆俊卿的手,心心念念的都是赫連玨的名字。她口中訴說著,赫連玨的身份是何等尊貴。先帝初為皇子,而後當了皇帝,若是沒有囂張跋扈的側妃作祟,赫連玨貴為皇子,應該被前呼後擁,哪裡像現在……

宅院突然冒出來一個人,總會惹人注意。養母便將赫連玨養在暗無天日的地室,每日給他送餐飯。等先帝做了皇帝,養母便將赫連玨領到皇宮,但為了不被旁人發現,還是把他鎖在一方小屋內。隨著赫連玨年歲漸長,她敏銳地察覺到,赫連玨的性情陰鷙,既不像她的主子,也不像先帝。養母越發覺得愧疚,她認為,是自己將赫連玨關在這裡,才讓赫連玨的性子,變得病態可怕。養母語帶哀求,要穆俊卿賭咒發誓,若是此生不事事以赫連玨為先,便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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