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溫簡言不得不單手撐在巫燭的肩膀上,好保持平衡。
由於房間等級太低的緣故,船艙裡的燈光並不明亮,甚至偶爾斷觸。
他低頭看向巫燭。
這家夥有一副絕好的皮相,這點溫簡言向來知曉。
不過,由於他身上異類的特質太過明顯,藏在人類皮囊下的怪物無時無刻不在向外窺視,以至於那模樣有多完美,就多令人毛骨悚然。
手掌下的肩膀強健而舒展,冰如大理石的皮膚也像是被染上了屬於人類的體溫,空氣都跟著流動出令人窒息的微蒙燥意。
巫燭自低他幾分的位置望過來,忽明忽滅的光落在他的眼底,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
僅僅隻是這樣……
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
溫簡言有些遲疑。
他們對彼此做過更親近、更糟糕的事。
更惡毒、更殘忍的事。
和一把捅入心臟的尖刀、一次熱汗淋漓、皮肉扣合的短暫激情比起來,一個親吻是如此無害……
隻是用嘴唇輕輕碰一下。
僅此而已。
又不是多麼敏感的位置……事實上,在很多文化裡,親吻隻是禮儀的一部分……隻是在麵頰上輕輕一碰,沒必要大驚小怪,對不對?
像是被重力捕獲,被無可抗拒的地心引力在拉拽著。
青年垂眸,傾身。
軟而熱的嘴唇觸印在了傷口附近的皮膚上。
隻一下,就離開。
落下的有多輕柔,撤走的就有飛快。
像是一片羽毛蹭過鼻尖,一片雪花落上眼睫,隻一瞬,就輕而易舉的消失不見,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絲毫影響……甚至不會留下半點蹤跡——和溫簡言一開始料想的一樣:
無害。
一下子,似是火星落入乾燥的柴堆,平底一聲轟響,原本就已經被撕扯到極致的空氣之中似乎有什麼被拉斷了。
溫簡言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他隻覺得對方握著自己手臂的力道一下子變大了,隻是一瞬,原本的距離就被徹底消弭。
那雙金色的雙眼像是被熔熱的岩漿,毫無保留地向他傾泄而來,被他體溫焐熱的地方一下子就不僅僅局限於對方的肩膀了,大腿被對方的身體擠壓著,力度大到到幾乎令他感到疼痛。
燥熱的火燒了起來,燒得一片混沌,烈烈作響。
“嗡嗡”。
手機的聲音來的突兀。
隻一聲,就將溫簡言從剛剛那短暫的怪異的狀態中拉扯了回來,他一個激靈,如夢初醒,飛快地彆過臉:
“……見鬼。”
他不知道在向誰解釋著:
“我得看這個……是其他人發來的……總之我必須——”
在這個過程中,手機一直在“嗡嗡”響著,鍥而不舍,揮之不去。
如果說巫燭在以往和溫簡言相處的過程中學到了什麼,第一條一定會是:
不要逼迫太急。
現在被他困在懷裡的,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奇妙生物……無法被恐懼控製,無法被強權捕獲、更無法被秩序馴服,就像沙子,越用力捉住,就越會飛快地從指間溜走。
並且還會在消失前,為妄念者留下終身難忘的蟄痛。
巫燭從未停止過想看對方眼睛被淚水覆蓋,聲音被撞得破碎,從身體到靈魂,都永永遠遠屬於自己的模樣。
以疼痛和欲念為鎖鏈,將彼此死死捆綁……這是一個多麼誘人的想法。
和這比起來,那點可能會出現的苦頭從來都不算什麼。
不。
阻止他這麼做——或者說又一次這樣做的——並非那令他傷筋動骨的蟄痛。
而是某種更複雜的情感。
和他上一次拒絕對方主動挑起的親密行為、寧願力量被削弱也要進入這艘船內部、不惜消耗掉自己在船內積累蠶食的力量也要將對方從拍賣台上搶下來一樣,都來自那同一個無法明說的源頭。
身體冰冷的空腔裡,似乎多了一個折磨人的躁動種子。
無儘的欲求和渴念仍在等待著傾泄而出的瞬間,但是……
巫燭鬆開了手。
就這樣,溫簡言火燒眉毛似得退離了床邊——但丁號房太小了,他退也退不到哪裡去——他隻能靠在更遠點的牆邊,衣領有些亂,用還有些發抖的手指摸向口袋,足足找了兩次,才把嗡嗡作響的手機掏了出來。
他深呼吸了一下,才低頭看向手機。
一直在響著的,是小隊的群聊。
“怎麼辦,門外好像有東西……”第一條是瑪琪發來的。
後麵附了一個哭哭的表情。
第二條來自於孔衛:
“嗯,我也聽到了,確實有。”
大約七八秒過後,聞雅發了一張照片進群裡。
溫簡言定定神,用已經穩下來的手指點開了那張圖片。
圖片抖動而模糊,像是從門縫中伸出去,短暫地拍了一下,就立刻收回的。
而在那斜過二十五度角的畫麵中,能隱約看到,一道通體漆黑的身影正站在走廊中的一間艙門前,臉上戴著同色的、沒有五官麵具。
溫簡言的瞳孔一縮。
是住客!
更關鍵的是,在照片的後方,能明顯看到,位於這條走廊中的住客不止一個,它們全都悄無聲息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在等待些什麼。
“它們似乎並沒有發動襲擊的意圖,”聞雅緊接著發來了消息,“我觀察了一陣,它們隻是站著。”
常飛羽也很快發來信息:“是這樣的沒錯,我剛剛所激活的道具也沒感受到任何危險。”
隻是站在船艙門口,但什麼都不做?
“……”溫簡言握著手機,似是陷入了沉思。
他看向巫燭:“外麵的住客,
你知道是什麼情況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