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這是什麼?”

巫燭眉頭微蹙,抬起手來,碰了碰自己臉上的鐵籠子。

他似乎這才注意到自己臉上多出來的這個……

奇怪的新東西。

黑色皮革和金屬擰成的止咬器卡在下頜上,和過分蒼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猜?”

溫簡言微笑了一下。

前後花了不過短短數秒,他就重新變得優雅輕佻,遊刃有餘,再也不露一絲痕跡。

巫燭皺著眉,用指尖將扣在自己臉上的東西描繪了一遍,在發現自己無法將它摘下之後,就立刻意識到了它所存在的意義。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後抬起眼,視線定格在溫簡言的臉上。

隔著金屬籠子能夠看到,他的唇邊似乎帶起一絲微微的笑,低沉的嗓音之中戴上了一絲莫名的意味:

“你怕我咬你?”

……怕?

溫簡言皺皺眉。

雖然對於這個物品的目的對方猜的沒錯,但詞語的運用卻人不愉快。

“我更希望您把它看作是一個禮物。”

青年傾身湊近,溫和的笑容裡不帶任何攻擊性,用手指點了點對方的臉頰,“幫您管好您的嘴和牙齒,讓您變得乖一點。”

他的嗓音很柔和,但是,語氣之中卻帶著仿佛要刻意激怒對方般的輕慢。

——順便認清楚,自己才是那個四肢被拴上鎖鏈,脖子上被戴上枷鎖的人。

“原來如此,”巫燭的情緒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

他放下手,視線落在溫簡言身上,“你什麼時候把它摘下來?”

溫簡言眯起雙眼:“當然是我心情好的時候。”

不知不覺中,巫燭俯身靠近過來。

漆黑的長發從他蒼白結實的脊背垂下,一雙金色的雙眼在背光的黑暗中閃耀著。

“那麼,你要如何才能心情好?”

即使溫簡言知道,在銜尾蛇之中的空間門內,對方不僅完全受製於自己的語言,臉上還戴著直播間門出品的止咬器,是不可能對自己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的,但是,在距離縮短的一瞬,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窒。

“…………至少先從離我遠點開始。”

溫簡言用手指掐住了旁邊的被子,聲音像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

巫燭似乎十分遺憾,緩慢地抽身遠離了,但是,雖然他人走了,可視線卻並未隨之遠離,反而仍舊在他的身上遊移著,像是無形的龐大蟒蛇一點點地收緊了纏繞。

“……”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起來。

雖然他進來銜尾蛇的目的就是為了和巫燭本尊對話,但是,不得不說,即使隻是相對而坐,對方的存在本身就會令他精神緊繃。

他有些懊惱,手指的力氣無意識地加重,指尖都泛了白。

這真的是是……

還不如對方口不能言,智力不高的時候呢。

至少無論是糊弄還是欺騙起來,都會比現在輕鬆的多。

正在溫簡言出神之際,他陷在鬆軟被子裡的手掌忽然被握住了。

“?!”

溫簡言一驚,下意識地想要往回縮,但卻被扯住了,動彈不得。

“你做什麼?”

他看向巫燭,眉頭皺的死緊。

“不做什麼。”

巫燭頭也沒抬,像是十分有興趣一樣端詳自己手心裡的人類手掌。

掌骨修長勻稱,清瘦的指關節微微隆起,皮膚白皙,因為不再施力,血色再次回歸,指甲蓋靠近肉的位置泛著一點淺紅。

看著很想讓人在上麵落下一個牙印。

巫燭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金屬籠子,似乎十分可惜。

於是,他退而求其次,反手將自己的手指握入對方的指縫之中,掌心和掌心緊緊相貼,一冷一熱,密不可分,像是要讓掌紋都彼此嵌合在一起一樣。

明明是十分簡單的動作,卻好像在溫簡言心中激起了波瀾。

他腦海之中閃過先前在興旺酒店內的片段,猛地看向巫燭,就連縮手的動作都忘了。

無數的可能性在腦海之中掠過。

“你在戒指裡感受得到外麵發生什麼?”

他盯著對方,不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追問道,

“或者說,你記得上個副本發生了什麼嗎?”

巫燭似乎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奇怪的舉動。

他回答道:“不能。”

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鎖鏈,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你忘了嗎,我現在是你的囚徒,無法離開這裡的。”

溫簡言定定地望著他。

巫燭:“你問這個乾什麼?”

溫簡言沒回答,隻是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臉上,細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微微的陰影,顯得十分深沉。

很快,他抬起頭:“你過來。”

這下,倒是巫燭沒想到了。

他頓了頓,但溫簡言卻沒了耐心,直接開口下達了命令。

隨著鎖鏈碰撞的清脆聲音響起,巫燭再一次以最開始的樣子被鎖在了床上,兩條手臂被鎖鏈纏縛,身體動彈不得。

溫簡言也混不在意,直接跨了上去。

他俯下身,細細地研究著對方覆蓋著漆黑符咒的蒼白胸膛,或者說,是胸膛正中央的猙獰刀疤。

看似乎還不夠,溫簡言毫不猶豫地上了手。

他用手指尖一遍遍地磨蹭著刀疤的形狀,用自己的指腹一寸寸地丈量描繪,生怕它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青年的鼻息細細密密,指腹柔軟而溫熱,明明是充滿了探究意味的舉動,但此刻卻被染上了不一樣的色彩。

“……”

巫燭的眼神暗沉

了下去。

金色的眼珠自下而上地注視著對方,裡麵帶著能夠將人裹纏至死的奇異熱度。

而溫簡言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彼此的距離問題,甚至更加貼近了一點,在微弱的光線下,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那道疤痕。

根據【興旺酒店】副本箱庭之中巫燭的回答,他身上的烙印令他成為了錨點,所有和他接觸過的碎片都會逐漸“成為”主人格,但是,這裡麵唯獨沒有說,在有錨點存在的情況下,主人格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

而剛剛巫燭做出的那一舉動,卻像是驚雷一樣在他的腦海之中炸響。

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浮現出來。

難道巫燭真的是在恢複嗎?

但是溫簡言不確定,究竟是因為自己成為了錨點,還是因為使用了相同的道具“殺死”了第二片碎片,或許,那並不是殺死,反而是將那片碎片同樣容納到了銜尾蛇內來,和最初始的一片融合在了一起……又或者是,二者都是?

這簡直細思極恐。

銜尾蛇困住一片巫燭碎片很簡單,但是,控製住完整的巫燭,成功率究竟有多高,溫簡言本人並不確信。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巫燭是絕對不會誠實回答的。

但是,由於武器的特殊性,所以,疤痕不會說謊。

可是,溫簡言左摸摸,右摸摸,仍舊沒有發現疤痕和先前有什麼不一樣。

沒有多出一道,也沒有疊加第二道,就好像先前隻不過是光線下的錯看一樣。

“……”

溫簡言收回手,直起身子。

他仍舊維持著跨坐在對方身上的姿勢,臉上的狐疑神色仍舊沒有褪去。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忽然,溫簡言好像感受到了什麼,猛地從對方的身上彈了起來,因為動作太猛,險些直接翻下床去。

他扶著床沿穩住身體,臉上氣血翻湧,咬牙切齒道:

“你有病吧你?!”

巫燭維持著四肢被困,受製於人的姿態,微微地歪了歪頭,神情坦然的很,像是完全沒有任何應該存在的羞恥心:

“沒有。”

他望了過來,眼珠在黑暗中閃爍著隱隱的熱意,像是要用視線捕獲鳥兒的蛇,但也同樣顯得十足困惑:

“我又不能做什麼,你為什麼要離開?”

溫簡言:“……”

也不知道是被氣到了,還是被對方莫名其妙還很順暢的邏輯堵到了,他居然瞪著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除了止咬器,說不定還有更合適的東西適合你。”

他壓著嗓音,咬牙切齒地說道。

可惜了,沒一次性準備齊全。

沒想到,巫燭居然還問:“什麼?”

“下次你會見到的。”溫簡言陰惻惻地掃他了他一眼。

“唔。”巫燭顯得很期待,“更多的‘禮物’嗎?”

“…

…”

溫簡言忽然意識到,如果真的兌換了那種東西,但是,以巫燭對人類世界的了解程度,肯定是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的。

那他豈不是要親手……

“?!”

溫簡言被自己腦子裡的想法嚇到了。

雖然他向來自認為不是什麼麵皮薄的人,但是,這種程度的羞恥,還是太超過他的承受能力了。

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老半天才從牙縫間門擠出一句話:

“……你做夢。”

……媽的,還是算了。

他丟不起這人。

房間門裡一時重新陷入了死寂。

巫燭和溫簡言,一個在床上,一個退回到了沙發上,雖然共處同一個空間門,但卻像是隔著千萬裡一樣,氛圍沉的幾乎令人窒息,抽把刀都能把空氣砍斷。

過了許久,溫簡言像是總算是將所有影響自己思考的東西排除掉,深吸一口氣,抬起了頭。

他這次不準備多跟對方拉拉扯扯,而是直入主題:

“我這次來,是有問題要問你。”

巫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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