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客棧

沉重,呼吸。

崎嶇山路間,陳跡趟過雜草與灌木,一步三回頭。

原本綴在身後的奉槐消失不見,連奉烈與那柄巨斧都沒了蹤影。

他握緊手中的“鯨”,突然放棄山路往樹林裡鑽去,將自己的身軀藏在茂密的樹冠陰影下。

然而就在陳跡再次回頭張望時,他前方樹冠之中驟然迸發一道刀光,如銀河之中拉扯出來的綢帶,兜頭劈下。

呼嘯的風聲伴隨著尖銳的嘶鳴。

陳跡下意識舉刀格擋,可刀才舉到一半,奉槐的刀尖便已停在他的眉心。

沉默中,刀尖並未落下。

陳跡沉重呼吸著,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奉槐何時藏在樹上的。也不知道奉槐為何能猜到自己會走這條路。

隻覺得自己像是個棋道的初學者,步步都被人算準。

奉槐臉上塗抹著草汁,身上捆紮著樹枝,刀尖一動不動。沒有絲毫顫抖:“先前王隻讓我們在山頂廝殺,是為了保護你,好讓我們隻比拚技藝。可真正的廝殺,不隻有技藝。”

陳跡若有所思:“廝殺?”

奉槐凝重問道:“何為廝殺?”

未等陳跡回答,他便繼續說道:“所謂廝殺,便是想敵人之所想,料敵先機。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山川,河流,樹木,人心。結束對方生命。”

說著,奉槐收刀,緩緩向身後的樹林中退去,臨退入陰影前,他輕聲說道:“老師,這都是您當年教我們的,如今換我教您了。”

直到此刻,陳跡才明白,奉槐的實力不至於刀術,而真正的廝殺也才剛剛開始。

從中午到傍晚,陳跡在這青山之上,一次又一次被奉槐刺殺。

對方如鬼魅一樣,傾儘所能將畢生所學展現得淋漓儘致。

他走在樹林裡會被殺,走在河邊會被殺,走在開闊地還是會被奉槐,奉烈圍殺。

奉槐有時候像塊樹皮似的粘在樹上,有時候又如同河水裡的一根浮木,演什麼像什麼。硬生生將青山變成了一座巨大的鬼山,恐怖至極。

隻是這一次,奉槐不再動手殺人,而是一次次在將殺未殺之際收手,留陳跡一人在原地回憶著所有細節。

某一刻,陳跡走在空曠處,回首望向山巔。

軒轅便手拄王旗,靜靜的在最高處俯瞰著他,臉上的表情不知是譏諷還是悲憫。

……

“陳跡,醒醒了。陳跡!”

有人一巴掌拍在陳跡肩膀上,他頓時站起身來,下意識揮出手中的‘鯨’。向左側劈去。

這一瞬,他揮刀抬手之時,還在青山那茂密的樹林陰影裡。

手臂落下時,卻已經回到了伊川縣城的落日餘暉裡。手中空空如也。

陳跡遲疑著低頭環顧,王先生,白鯉,世子,陳問宗一車子人坐在牛車上,怔怔的抬頭仰望著他。

白鯉拍他肩膀的手,還懸在半空。

牛車已經停下,身旁便是‘喜迎’空棧。

舊舊的兩層木門樓,看起來便有些念頭。

王道聖仔細打量陳跡片刻,隨後問道:“做噩夢了?”

陳跡趕忙順著說道:“是的先生,我方才做了個噩夢。”

王道聖微笑道:“想必是沒休息好的緣故,稍後在這家客棧住下,所有人都早些歇息吧。”

此時,店裡的幾名夥計笑臉迎了出來:“幾位客官裡麵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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