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這是很玄妙的玩意。
比如,熊孩子沒做完作業老師請家長,他感覺回家說不定會被男女混合打,所以,他早早的去了爺爺奶奶家。
愛喝酒,喜貪杯的中年油膩男,和幾個酒肉朋友喝的五迷三道。
可回到家錢,他絕對會安安穩穩的在小區花園裡吐的一乾二淨了再回家。不然,他一定會感覺到第二天耳朵疼。
這都是基於大量的實戰經驗才得來的寶貴經驗,而有些感覺就比較扯淡,我感覺今天買個彩票能中五百萬,這感覺估計是昨晚睡覺被子沒把屁股蓋嚴實,屁股著涼了。
而任麗,這時候的感覺非常不好,她的這個感覺,也確確實實從血和生命中得來的。
搞技術的,特彆是在某個行業能有所建樹的人,都會在本行本職業中有這樣那樣,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種感覺無法描述,但卻能讓當事人規避不必要的風險和危險。
而醫生不行,特彆是這種急救患者,先不談玄之又玄的感覺,首先人家現在已經沒地方可去,也沒時間能讓他有地方可去。
不治,等待患者的就是因時間流逝而生命消失。所以往往有醫生會對患者家屬這樣說:「你們要做好人財兩空的準備。」
大多數患者家屬咬咬牙會選擇放棄,而有些患者家屬再沒有選擇的時候,就會讓醫生放手一搏。
「醫生,我們聽你的,我們相信你,你放心做手術吧!」
說實話,如果家屬放棄了,醫生心裡雖然有點遺憾,但其實提在嗓子眼的心安安穩穩的放了下來。
如果,家屬選擇相信醫生,相信醫院,那麽,這個信任,對於醫生來說,則是莫大的壓力。
你罵醫生兩句,他還真的不會放在心上,但,你要是把身家性命交給他的時候,說實話,大多數的醫生在這個時候絕對比家屬忐忑,而且也一定比家屬更上心。
人就是這樣,趕著不走,打著倒退。
「彆哭了,爸的歲數又不大,你沒看到嗎,今天上手術的是市醫院的書記。」
老漢的兒子煩躁的對自己的妹妹說著,這何嘗不是他的一種自我安慰呢。
任麗的汗水,慢慢的開始滲了出來,就算在最熱的天氣裡,任麗都很少流汗。
可今天,她心慌,努力的咬著嘴唇,明顯都已經破了皮了,但她沒有感覺。
她現在努力的保證自己的手千萬不能出現抖動,汗珠順著耳垂邊上的帽簷慢慢的浸透了手術帽。
任麗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顯示器上的支架,那朵作為任麗的助手,同樣眼睛盯著顯示器,呼吸都是極其小心的,小心到都看不出胸腔的起伏。
這個時候的她們,緊張或許有,但更多的則是腎上腺分泌的狀態,好像有無窮的力量一樣,給個山都能扔出去。
「進去了,進去了,進去了!」顯示器中,探針終於進入了充大的血管泡裡,導管帶著導絲進入病灶,說實話,這就是萬裡長徵到了臘子口了。
隻要不出意外,就是會師成功了。
在心血管手術中,越來越多的手術微創化,介入化,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有一個既能介入化的醫療團隊,還能拉開肚子乾的醫療團隊。
一旦沒有一個拉開肚子乾的團隊,說實話,隻要出點意外,就是要命的事情。
當導管進入後,心內科的醫生,特彆是年輕醫生,激動的,要不是在介入室內,估計都能歡呼雀躍。
這就是醫生的成就感,把一個病危的病人從死神手裡活生生的搶過來,這種成就感和自豪感,相當的讓人滿足。
這種自豪感,絕對不是權力和金錢能帶了。
就在年輕醫生們低聲喝彩的時候,任麗猛的說了一聲:「不好,快!降壓,破了!」
那朵原本紅撲撲的臉蛋刹那間的變青了,因為她看到在黑白的顯示器上,血管充大的地方忽然冒出如同華國山水畫一樣的淼淼菸絲。
就如山間一青煙一樣,淡淡的菸絲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快啊,降壓啊!」血管的口子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大。
這玩意就和堤壩一模一樣,沒破的時候,水麵齊平水壩頂都不怕,一旦開個口子,那這就是滅頂之災。
從開始的青煙變成了潑墨。
「怎麽辦,怎麽辦!」任麗穩定的雙手,這個時候明顯的開始顫抖,不由自主的顫抖。
張凡顧不得吃不吃射線了,一把按開放射線的電子門,「快,推進手術室。」
「已經破了!」那朵看著張凡都快哭了,明明要成功了,可誰知道,就差最後一下的時候,它破了。
「快!來不及了。」
張凡哪裡還能顧得上她的情緒,一邊跑一邊上前抓著幾個男醫生說道,「走,直接推著檢查床走,邊走邊拆!」
年輕的住院醫推著檢查床,撅著屁股,低著頭,就如老牛一樣,從嘴裡發出低沉的吼聲。
「快去驅散人群!」張凡對著那朵的臉,大聲的喊了一句,那朵醒了。
如同睡了千年,終於從噩夢中驚醒一樣,一把扯掉口罩,穿著帶血的手術衣,就跑出了介入室。
「快,讓開,讓開,彆過來!走開!」
家屬們看到患者被推出來了,一擁而上,那朵的腔調都變了音,格外的尖銳。
一群醫生,推著檢查床,如同飆車一樣,四周幾個人牢牢的抓著扶手扶著任麗和張凡。
任麗跪在檢查床上,一邊摸著患者的頸動脈,一邊拆除著進入動脈的導絲。
「快去喊陳全平,把腦外的薛曉橋也叫到手術室,快。」
張凡跪在檢查床的另一邊幫著任麗拆除導絲,一邊還要指揮醫生們下達命令。
搖晃中他的腦袋和任麗,頭碰頭,嘭!嘭!嘭,他們都感覺不到疼痛。
老漢的孩子都傻了,自己老子推出來的時候,就像個血人一樣,醫生們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想都不用想,這是病情加重了。
當兒子的還稍微好一點,努力的繃著快要斷的弦。
老漢的老閨女這會已經淚如雨下,扶著牆,全身發軟。
想想中午給老爹夾肉的情形,再想想現在血人一樣的老爹,生死不知。
「爸,爸,爸爸,你怎麽了啊。你說句話啊,我是你最疼的老丫頭啊!
爸,爸,你等等我啊,彆扔下我啊,爸啊!」扶著牆,手伸向遠去的父親。
坐在介入室的門口,已經為人母的她,哭的如同一堆爛泥,拍著水泥地麵,她的腦海裡麵,全是父親的樣子。
小時候生病了,老爹成宿成宿的坐在自己的身邊。
被人欺負了,老爹怒火衝天,嚇的對方從此見到自己繞著走。
長大後和女婿吵架了,老爹明麵罵自己,私下了勸自己,「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了,就回來,爸養你!」
剛結婚的時候,婆家條件不好,退休後的老爹推著修理箱上街給人風裡雨裡的修自行車,修摩托,就為了補貼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