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無間道(6000字)
距離寧春宴給陸清璿下達最嚴封口令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研究生考試的日子也如期來臨。
南大的考點就在本校崇文樓,陸清璿因為有學生會主席的身份,應聘上了監考官一職(監考一天可領480元津貼)。
但此時她卻在為另一件事操心。
先不談那件事,先說所謂「最嚴封口令」:自打她們目睹了當代小說作者創作時的慘狀後,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寧春宴敬告同去的同仁們,千萬不要將這事說出去,大家自肅封口,訣不外傳。
陳青蘿自然是不可能說出去的,所以這封口令隻針對陸清璿一人。陸清璿自然也不想提起這事,她甚至想讓時間如瀑布般衝刷掉自己的記憶。
然而午夜夢回,穿著成人紙尿褲的裸男畫麵依然時常在眼前浮現,她總是起身在床上呆坐良久,心中難以平靜。
不過,她此時頭疼的主要是另外一件事,一件有關杜可竹的事。
杜可竹的知名度相當高,其在文學院內知名度,大致上介於村上春樹和鮑勃·迪倫之間。
她最出名的事跡是在大一開學典禮頂著一頭粉毛做了優秀學生代表講話,此後據不完全統計有26名以上的男生公開向她表白,非公開表白則不計其數。
陸清璿一向視她為對手。
這個對手並不是情場上的對手,也不涉及具體的任何一方麵的競爭。「視某人為對手」,是陸清璿的一種生存方式。
她在廣義的「優秀」意義上視杜可竹為值得超越的對手。從初中開始,她就一直以這種方式來鞭策自己。換句話說,杜可竹是她的磨刀石。
她對待曆任對手的心態十分微妙:她既不希望對手過於優秀,使她無從追趕;又不希望對手一觸即潰,讓她喪失追趕的樂趣。她總是和對手們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飛鳥青魚,春樹暮雲。
最關鍵的是:一旦決定對手,就不可隨意變更。
改變對手就好比遊戲作弊,會毀掉遊戲的所有規則和樂趣,讓自己過去的堅持成為沒有意義的執迷。她隻在「戰勝」對手後才會更換對手。
杜可竹作為她的第8任對手,前段時間有滑向讓她失望那端的傾向——先是喪失了學習態度,又是因為不明原因請假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正以為這個對手的保質期所剩無幾,一個晴天霹靂讓她的這場遊戲瀕於崩塌。
前幾天,在趙沛霖的介紹下,她跟段小桑見了麵。
段小桑是知名圖書編輯和策劃營銷人,她的名聲和臭名同樣昭著,她製造熱點話題的能力和引戰能力同樣驚人,並且和陸清璿的表姐一直保持著良好關係。
趙沛霖找到她時對她說,段小桑向他提出了一件很誘人但是他不願意做的事,於是他把有能力做這件事的人——也就是她——推薦給了段小桑。
而陸清璿在聽完段小桑的開場白後大吃一驚:
「杜可竹就是非天子?!」
她以前還捧著非天子的書如癡如醉地看,也幻想過作者是什麽樣的人,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同學,而且還是杜可竹。
「重點是後麵這個名字。」段小桑用手指敲擊著桌麵,「無罪詩人,這是她在文曖使用的ID。」
陸清璿皺起眉頭:「文曖?我印象中,那不是一個……聊騷的軟體嗎?」
「是的。」
「女生也可以做?」
「為什麽不能?」
陸清璿緊張地補了一句:「這件事千萬不可讓校內同學知道。」
段小桑一笑:「我對讓一個學生身敗名裂沒有興趣,我在乎的是她背後的人,小王子。」
陸清璿露出不解的目光,段小桑說:「小王子是文曖的幕後腳本作者,也就是說,杜可竹作為文曖頭部語療員,一定認識小王子。」
陸清璿問:「你想乾嘛?」
「我想認識一下小王子。」
陸清璿歪頭想了想,心說,難怪趙沛霖不願意插手這件事。光是去跟杜可竹坦白文曖的事,都十分艱難,更彆提讓她供出小王子了。
「如果你想跟小王子約訪談或者什麽的,你可以找我們雜誌社啊。我們的寧春宴主編就認識他,還有我們雜誌社的王子虛編輯,也能聯係上人。」
段小桑笑她天真:「這種事情怎麽能透露給你們雜誌社呢?你是蕭夢吟的表妹,我就跟你坦白說吧,我想把小王子拉到我們公司,把他打造成新一代的暢銷作者。」
「這不好吧?小王子本身不願意暴露真實身份。」
「這沒關係,這個設定挺好的,也可以圍繞這個設定打造一批熱點,關鍵是我們要跟他對接上,簽合同,定協議,隻要建立了合作,具體怎麽包裝,是之後的事。」
陸清璿又說:「非要找小王子合作嗎?為什麽舍近求遠,直接跟非天子合作不行嗎?」
段小桑說:「她確實也是一個值得挖掘的人才,但我跟她本人接觸過,她的過往作品版權都在平台手裡,她的文風也不適合走實體出版,潛力有限,真正的大魚還是小王子。」
陸清璿心率有點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聽說,非天子一本書的版權就賣了80萬,是真的嗎?」
段小桑笑了:「80萬算什麽?如果小王子跟我們公司簽合同,版權賣到800萬都不在話下。他的《失空斬》你看過沒?已經有不下三家製作方跟我打聽版權了。」
陸清璿說:「《失空斬》的版權歸小王子本人所有,我們雜誌隻負責發表。」
「我知道。不然,坐在你位子上的就應該是寧春宴了。」段小桑說完,又壓低聲音,「我們判斷《失空斬》的版權可以賣到150萬。」
「那可隻是個3萬字不到的短篇啊!」
「沒錯,就這個短篇。有人是這麽出價的。」
陸清璿頓生高山仰止之感。
段小桑又說:「我聽小夢說,你也想要走出版路線?」
陸清璿表情有點悲憤。學文學的誰沒有個出版夢?她當然也想。但是在得知杜可竹就是非天子之後,她頓時感覺自己的這個夢是笑話。
她的對手都已經紮紮實實靠寫作成名成家了,她的夢還隻是夢而已。段小桑問這話對她來說形同羞辱。
段小桑看她表情心中有了數,微微一笑:「如果你這次幫了我,你以後的作品,我可以幫你推薦給雜誌發表。」
陸清璿腦海中閃過一個穿著成人紙尿褲的身影:「真的嗎?我們雜誌社就有一個編輯,石同河幫他推薦雜誌,都被退稿了。」
段小桑笑了:「你是說那個姓王的作者嗎?他是被坑了,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給你的保證,就是保證你不會出現這種尷尬情況。你看,被退稿了兩次有多傷?直接導致今年的翡仕沒希望了,甚至都找不到雜誌發表。」
陸清璿出於保護自己人的原則嘴硬道:「那也未必。」
段小桑又說:「你桑姐我在業內還是有一定人脈的,我的這個保證還是很有含金量的,隻要你能幫我這個忙,不管成沒成,我都能保證你能在核心期刊發一篇稿子,要是我聯係上小王子了,我還能保證你在一流的核心期刊發稿子。」
說完,她又衝她眨了眨眼:「而且,你真的對小王子的身份一點都不好奇?」
陸清璿沉默。
關於這個問題,答案是好奇。她非常好奇。
儘管她一直表現得高冷似冰梅如寒月欺霜雪,又如吉力馬劄羅山頂玉龍萬古不變。但是她內心的好奇如烈火。
人們說起她的工作常常羨慕地問,你在《新賞》雜誌社工作,一定能見到小王子吧?
她總是淺淺一笑地答道,並不能。不僅不能,甚至連話都說不上。
「但是至少你有機會和對方溝通稿子。」人們說。
人們羨慕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接近小王子的地方工作,又敬佩她對於這一特權的冷靜。其實她怎麽可能一點都不好奇?
身為南大文學院學生會長,她可以輕而易舉爭取到去《九月》《現代》雜誌社實習的機會,但她選擇了《新賞》,某方麵來說有部分理由是因為小王子。
陸清璿答應段小桑考慮考慮,段小桑要她抓緊考慮,不然她隻能去找彆人。
這個決定對陸清璿來說十分艱難。
她總覺得把小王子的消息供出去有點對不起寧春宴,畢竟小王子是本社的頭牌作者,要是被人挖走了,給本社供稿的精力可能就減少了。
段小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寧可繞開寧春宴,從杜可竹身上入手。
但是她最後還是說服了自己:如果她成功了,她可以無害地聯係上小王子。她可以告訴小王子段小桑向他拋出橄欖枝,是否願意接受,可以由他自己決定。
如果他不願意,她絕不會出賣他的聯係方式。
等待數日後,她等到了一個好機會。研究生考試一般在本校進行,一個教室三名考官,本校教職工報名人數不夠,學生也有機會頂上,她手上就有幾個名額。
她在院裡為杜可竹遊說爭取到了一個監考的機會(這可不容易,畢竟老師們對她頭頂的粉色記憶猶新),又以學院的名義,強行要求杜可竹參加這次監考(這也不容易,畢竟她性格超級離經叛道)。
經過一番運作,事情竟然成了。她特意把杜可竹安排到跟自己一個考場。創造出獨處機會,她有更大把握從她嘴裡套出一點東西。
到了考試前一天,刁怡雯給她打來了電話:
「小陸,你在學校嗎?能不能幫我看一下考場。」
陸清璿熱情回應:「行,我幫你和王子虛哥都看一下。」
刁怡雯說:「麻煩你了。不過,你能聯係上王子虛嗎?」
「呃……」陸清璿無言以對。
她確實不能。大家甚至都擔心他就這樣死了,但陳青蘿不讓任何人打擾他閉關。
她說,這是屬於作家的涅盤。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陸清璿不是很懂。
刁怡雯語氣裡有點抱怨:「他魔怔了。今年形勢都已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