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我不是文豪

掛斷葉瀾的電話後王子虛還在想,簽售會?

在作家的所有行為中,簽售會屬於他比較反感的一件事。不是因為他不想暴露自己小王子的身份,而是因為高中時有作家到他學校來辦過簽售會。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那位作家叫謝東宇,是位童書作者。他的故事風格偏傳統保守,多以動物為主角,有些寓言色彩,可讀性強。比起受到讀者的喜愛,更受到老師丶家長的歡迎。

實際上學生們更愛讀的是市場表現更好的另外幾位童書作家,而那幾位有些描寫過於大膽,在家長眼裡娛樂成分更多,教育意義不足。而謝東宇的作品畢竟比那些老掉牙的古板東西好太多,因此在童書界,他這位中庸之選反而成為了名望最高的一位。

那時候王子虛剛上高一,簽售會在操場舉行。與其說是簽售會,倒不如說是賣書。學生們隻要不坐在教室裡,哪怕在操場下曬太陽也心甘情願。王子虛跟著同學們嘻嘻哈哈上了操場。當時謝東宇在演講,王子虛的注意力卻逐漸移到身旁的女生身上。

「聲帶應該是作家的盲腸,有這個時間喋喋不休騙學生們的錢,不如回家多打磨打磨文筆,不要再搞抄襲的事了……」

王子虛饒有興致地看過去,隻見那女生梳著個馬尾,將手掌放在額頭上搭一個涼棚,睫毛細密如簾,不管是手臂還是修長的脖子,皮膚都白得如雪,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他在心裡想,也難怪她看起來這麽不高興。這麽白的皮膚,要是曬黑了,即使是他也會感到可惜。

「喂,喂。」王子虛衝那女生搭話,「你說他抄襲?」

那女生轉頭用淩厲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怎麽了?他是你偶像,你要捍衛你偶像嗎?他就是抄襲怎麽了?」

王子虛說:「不是,我就是對他抄襲這事比較感興趣,他抄襲誰了?」

「迪特洛夫·萊西的《黃金鼠》。他的《機靈鼠》幾乎照搬了那本書的結構。」那女生說。

王子虛說:「完全沒聽說過。」

「嗬嗬。」女生笑了兩聲,就轉過頭去不和他說話了,大概是嫌他太孤陋寡聞。

王子虛內心也不平靜。他覺得這女生有點高冷,而且攻擊性有點強。

過了會兒,他聽到那女生小聲說:「很多老一輩的作家,都仗著自己閱讀量比較廣,同時又欺負國內市場比較封閉,儘情地抄襲外國那些成熟市場已經成名的作品,在國內賺得盆滿缽滿,我就是很看不慣這種行為。」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王子虛說話。他不確定。雖然他認定了這女生很高冷,打算冷漠以對,也讓她嘗嘗閉門羹,但終究還是沒忍住,轉頭說:「你看上去讀書很多的樣子,你也可以抄啊。」

那女生衝他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是什麽人?」

王子虛緘口不語。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過了會兒,王子虛說:「我覺得對前輩作家們還是尊重一點吧,人家大老遠跑過來給我們演講,也不容易。」

那女生嗤笑道:「什麽演講?伱以為做慈善呢?他是過來賣書的!」

她又說:「你看,這操場上有多少學生?5000人是有的吧?你看到操場旁那輛貨車沒?待會兒他就把他的老書搬上去賣,一本39,你算算能賣多少錢?」

王子虛問:「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這不是都行業潛規則嗎?」

王子虛在心裡算了算,如果學生們人手一本,那就是接近20萬的收入。他暗暗驚歎一聲。在他這個年紀,20萬對於他來說可以說是一筆巨款了。

女孩說:「待會兒如果要我們上去買書,你就說你沒帶錢。」

王子虛說:「你呢?」

「我也沒帶錢。」

王子虛沉默了會兒,說:「迪特洛夫·萊西是吧?我改天去看看。」

女生揚起臉,用眼睛的下半部分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寫滿不相信。

後來王子虛才知道她的用意。原來她不是跟他一見投緣,想幫他省錢。她鼓動王子虛不買書主要是因為,她怕隻有她一個人不買,會被老師罵。

果然,後來班上就他們倆沒買書。老師批評的火力卻全集中在王子虛一個人身上,而她安然無恙。

當然,事後她老實承認了這一點,王子虛也原諒了她。不過,王子虛還是寧願相信她是跟自己一見投緣才鼓動自己彆買書的。

那是王子虛第一次跟陳青蘿說話。

……

他抹了把臉,跳下床來,雙腳在地上摸索拖鞋,一邊打開手機上的音樂軟體,隨機播放一首歌曲,去洗手間刷牙。

手機裡流瀉出美國搖滾樂隊Ivan & Alyosha的《TheFold》。王子虛用腳打著節拍,直到嘴裡滿是牙膏沫。

這個樂隊的名字,翻譯成中文的話叫做「伊凡和阿廖沙」,無疑是出自《卡拉馬佐夫兄弟》。那個俄國作家的乳汁依舊在哺乳著世人,不管是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人,還是這廂的王子虛。

美國人在手機裡唱著「Don't You Fold」,那是俚語,大概意思是「彆拋棄丶彆放棄丶彆退縮」。fold是折迭的意思。所以用比較接地氣的方式翻譯應該是:你得支棱起來啊。

「你得支棱起來啊。」

金發碧眼的美國人忽然變成了操著東北鄉音的馬大帥,本土化工作完成得堪稱完美,王子虛想到這裡賊笑起來,為自己的驚世才華而感到自豪。

如果他的英文再好一點,他就可以一邊寫作,一邊搞翻譯,就像村上春樹那樣。可惜他的外語水平令人沮喪地差勁。陳青蘿的英語倒是十分好,每次考試都在140分左右徘徊。為了她擔任英語課代表還是語文課代表的事,兩位老師幾乎要打起來。

刷完牙,他盯著手機上寧春宴和左子良各打來的一個電話,猶豫著該給誰先回過去。

最終他選擇了左子良。並不是因為他對光頭有著什麽特彆的偏好,而是如果先打給寧春宴,會有種重色輕友的負罪感。

「喂,你現在才醒啊?」

王子虛說:「我這個月平均睡眠時長可是隻有4個小時啊,我一天睡24個小時都補不回來。」

那邊笑了:「說得也是。話說回來,你知不知道自我丶本我和超我?」

「啊?」

王子虛剛睡醒,他正打算去廚房打個雞蛋,給自己攤一張蛋餅。這個時候聊自我丶本我丶超我實在非他所能料。

「是精神分析的概念吧?本我是個體最原始的動物性衝動,超我則是崇高道德與理想信念的追求,自我則是在兩者拉鋸之間形成的自我意識。」

左子良感歎道:「你看的書真多。比我想的解釋還要好。」

王子虛敲開一個雞蛋,有點受寵若驚:「謝謝。不過你問這個乾什麽?」

左子良說:「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了這個。」

莫名其妙。

左子良又說:「你應該找個女人抱抱。」

王子虛說:「喂喂,你在說什麽?更加莫名其妙了。我的妻子昨天才離家出走,你就跟我說這種事,你到底在想什麽啊?我不是那種抱了女人就能忘掉所有煩惱的人。」

「知道知道,你的超我異常強大。不過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電話那頭左子良似乎在因為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煩惱,好半天才開口說:「我看過你的《野有蔓草》。」

王子虛感到現在話題才回歸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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