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詩懶寫,美酒尚溫
「燕子不歸春什麽意思?」王子虛說,「這是個殘句啊,放這裡根本不通啊。」
電話那頭,感覺劉科長聲音都在流汗,說:「等會兒,我看看……」
王子虛問道:「劉科長,你念的是誰寫的?」
「是領導寫的啊。」劉科長低聲說,「他專門跟梅主任說了要求,這次來參會的很多外地文藝界人士,要彰顯西河文化底蘊。他親自動筆,在紙上刷刷寫了四句,我原封不動照著念的。」
王子虛說:「領導讀過很多詩嗎?」
陳斌在一旁說:「那還用說?領導中文係出身,出口成章,我們全市都知道,知道係統內上下怎麽評價他的嗎?『儒官』。」
王子虛想了想,說:「這四段,分彆是春景丶夏景丶秋景丶冬景,領導應該是分彆用了描寫春夏秋冬的四句詩,不過估計他寫得匆忙,隻寫了半句,剩下是讓我們自己填。」
陳斌聽完,馬上雙手抱頭。他又快炸了。剛才來一個讓自己填,現在又來一個讓自己填。
劉科長略一停頓,說道:「對,你是對的。趕緊,你們那裡有沒有電腦,趕緊查,我把四句詩拍照發你。」
陳斌咆哮道:「隻剩三分鐘了哥哥!還要現查!這弄完我等會兒要開到100碼才能把稿子送到啊!你們那裡有沒有印表機?要不寫完了去列印出來吧!」
劉科長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現場會在清涼山莊開的,這地方郊區,最近的印表機都有5公裡遠啊。」
王子虛說:「彆吵了!」
兩人安靜下來。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這是戴叔倫的《蘇溪亭》。快點,下一句。」
陳斌顫聲問道:「兄弟,你確定?」
「確定,快點。」
劉科長馬上道:「下一句是,綠樹陰濃夏。」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高駢的,《山亭夏日》。」王子虛說。
陳斌雙手抓著頭發,在心中大呼「我操」。他很想問王子虛怎麽記這麽清楚,到底是真的還是瞎編的,但生怕打斷他思路。
劉科長接著道:「下一句,紅葉黃花秋。」
王子虛正準備敲下,忽然眉頭一皺:「不對。」
劉科長問道:「怎麽了?」
王子虛凝眉想了想,又展顏道:「對的對的。紅葉黃花秋正亂,白魚紫蟹君須憶。蘇軾的。」
陳斌在一旁盯著他:「哥哥,你彆嚇我!」
王子虛不是嚇他。主要這一句「紅葉黃花秋」和其他兩句不一樣。
「紅葉黃花秋」這句,在曆代用過不止一次。比如他能想起來的,就有「紅葉黃花秋正亂」「紅葉黃花秋意晚」還有「紅葉黃花秋又老」。
但是,除了蘇軾這首,其他幾首都是詞,跟前麵風格不統一。
如果領導真是中文係畢業的「儒官」,那他肯定對這方麵十分講究,不會又是詩又是詞,把風格弄得很混亂。
所以他又恍然道「對的對的」。
劉科長道:「最後一句,臥看梅花冬。」
王子虛再次眉頭一皺:「不對。」
陳斌叫道:「怎麽又不對了?!」
剛才這一拉一扯,他像是在坐過山車,心臟有點受不了了。
王子虛說:「沒有這句詩。」
「什麽沒有這句詩?」
「曆史上沒有這句詩。」
劉科長問:「伱確定是『沒有』。」
王子虛說:「確定。」
劉科長說:「查。」
陳斌氣喘籲籲地坐下來,在旁邊一台電腦上搜索,過了會兒,他道:「確實沒有。」
有臥看西湖的,也有臥聽風吹雨的,也有看山看水看雲的,就是沒有「臥看梅花」。
三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最後,是陳斌首先恢複了理智:「來不及了,要不就這樣吧。」
劉科長說:「前三段都有帽子,就最後一段沒帽子,那念出來不是在文藝界出大洋相?彆人還以為我們連四句詩都找不出來呢!」
陳斌說:「那乾脆前三個都刪了。」
劉科長猶豫了。
過了會兒,他說:「不行,不能不戴帽子。領導都明確要求了,引詩引詩,帽子全拿掉了,讀起來都不順口,聽著也太明顯了,到時候領導不高興,你能承擔起責任?」
陳斌咬咬牙,說:「要是寧才女還在這裡就好了。她肯定知道怎麽弄,讓她幫幫忙就好了。」
劉科長說:「寧才女在?你有她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