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走了過來,散漫而不失紳士風度地依靠在了吧台上,瀟灑地拋出了一枚金幣:“兩杯金利姆。”
給的錢遠超酒本身的價格,多的是給酒保的小費,還有插隊的費用。
這是貴公子哥們時常會展示財力和風度的方式。
酒保收了錢,很快就熱情地端上了兩杯酒。
威廉示意給了秦如是一杯。
然後他舉杯,像是熟人一般的語氣問道:“噢,秦團長,真是有緣,咱們竟然又遇到了。”
秦如是自己手裡有酒,便沒碰那杯金利姆,舉起自己的酒杯,禮節性地回應了一聲:“嗯。”
因為要喝酒,她也沒戴頭盔。
秀發隨意紮起,隻披了一條柔軟的粗麻坎肩圍在脖頸上遮了大半張臉。
即便如此,隻要細看,那讓人冷俏的麵龐依舊有藏不住的驚豔。
威廉看著眸光不覺浮現一抹異色,臉上掛著自以為很紳士的微笑。沒什麼話題可聊,他就主動挑起:“啊最近魔獸森林可不太安全。現在來狩獵,並不是太好的的時機那邊那個秘境裡不知道為什麼逃出來了很多高階魔獸秦團長,你們一路來,可還順利?”
秦如是本來就沒什麼興趣和陌生人聊天,隻應了一聲:“嗯。”
威廉看著這情況,也不惱,繼續道:“我聽說秦團長是來自紅龍王國北方摩納郡的?我曾經和團長去過那邊參加戰役,還和領主巴尼伯爵見過一次。噢,克萊明頓的黑莓酒是我喝過最好的果酒”
就在秦如是身邊的季尋聽著這話,眼裡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輕笑。
聽著是一句很正常的搭訕話術。
和女方聊一聊故土,總歸是能找些共同話題的。
但其實這是試探了。
如果是真實身份還好,如果是偽裝身份,那麼很難聊下去的。
這家夥,很聰明啊。
然而沒等威廉看出些什麼,秦如是露出了一抹來了一點興致的表情,說出了見麵一來最長的一句話:“巴尼伯爵前年已經去世了,現在是他的兒子小巴尼繼承爵位。克萊明頓也在戰爭中被摧毀了,現在那邊的果酒幾近絕產。我也很久沒喝過了.”
既然季尋想到過這個破綻,也早就和秦如是說過一些偽裝身份的風土人情。
一聽這話,威廉果然不再懷疑什麼。
他眼裡那一抹異色徹底消失,不動聲色道:“噢。那可惜了,很久沒去過北方,竟然完全不知道.難得這麼巧遇到,如果有榮幸的話,我想邀請秦團長共進晚餐,我的團隊之前狩獵到了一頭非常珍貴的白鹿”
秦如是:“不好意思。剛來營地有些疲憊,可能會先休息一段時間。”
威廉:“噢,是我唐突了”
不得不說,威廉這家夥還是挺善聊的。
這麼尷尬的氣氛,硬是聊了半天。
季尋和波妮兩個人在一旁也半點沒想讓位置讓兩人獨處的意思,搞得這位大少更尷尬了。
終究是聊不下去,說了一句“下次見”,威廉還是識趣地走了。
人一走,三人的氣氛這才恢複了正常。
波妮嘀咕了一句:“真是煩人的家夥。”
說著,她舉起酒杯,戲謔地看著季尋問道:“季尋,你說是吧?”
這些日子相處,早就熟悉了。
季尋當然知道她調侃什麼,也若有其事地評判了一句:“嗯。確實。”
秦如是聽出兩人都是調侃自己,白了兩人一眼,問了一句:“看出什麼了?”
波妮聳聳肩,臉上的散漫一收,這才道:“那家夥身上有我留下氣味標記,必然是去過黑水沼澤那個神殿。”
波妮這位首席毒師的能力可不隻是戰鬥,還有很多獨門秘術。
之前他們就懷疑會被人盯上,所以神殿留了一些手段。
沒想到這麼巧,這位威廉就去過。
巧合這種東西對高階卡師來說可沒那麼多,即便是有,也是早有預謀。
他們基本能確認,大劍團可能被人注意到了。
不過季尋和秦如是聽著表情也不奇怪,他們這種實力不弱的散人團,在這個敏感時期會被人注意到也正常。
但危機感也來了。
波妮神色微微凝重。
秦如是又看了一眼季尋,問道:“你覺得呢?”
“問題不大。”
季尋知道她想問繼續留下的風險。
他沉吟了一瞬,說出了一個讓秦如是和波妮都大感意外的回答來:“而且我覺得那家夥的身份,可能不是神聖教廷的人。又不是吸血鬼,那麼很可能是光明教廷的人了.”
“啊?”
這思維太跳脫,波妮完全沒想明白,為什麼他會想到這些。
但這些日子的事實證明,季尋說的一定是靠譜的,她就更奇了:“你怎麼看出來的?”
秦如是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猜的。”
季尋笑了笑,道:“那家夥應該是之前就懷疑大劍團的身份問題了。畢竟身份可以偽裝,氣質是偽裝不了的如果真是忠誠的神聖信徒,那麼看著我們出現在螢火蟲營地這種特殊的地方,找上門來的可能就不是他,而是教廷的人。所以我覺得那家夥的身份可能也有點問題.”
革命軍眾人身上有一股正氣,這是和其他拿錢辦事兒的雇傭兵完全不同的氣質。
雖然不算破綻,但足夠是引人懷疑的原因了。
季尋又道:“不過問題不大。之前懷疑他都沒暴露,現在更不會了。何況,應該現在已經完全打消懷疑論了。”
和吸血鬼不一樣,光明教派那些異教徒同樣是龍裔,隻是信仰的神明不一樣,他們更有隱蔽性。
既然之前紅龍王國的索菲亞公主都能是異端,皇家學院的副院長也是。“國王騎士”這種有紅龍王室背景的雇傭兵團有光明教徒,也不奇怪。
季尋篤定,現在的螢火蟲營地裡,必然混雜了各方勢力。
“這樣啊”
波妮一聽也覺得有理,可是又問道:“啊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團長?那家夥見色起意才包庇了?”
“有。但對於高階卡師來說,這種欲望戰勝理性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要達到目的,還有更好的選擇。”
季尋用最輕描淡寫地語氣,說出了一個陰險的計劃,道:“如果我在他那個位置,更高明的手段是第一時間通知教廷發現可疑人員,然後等大劍團被抓起來審訊。如果有問題,大功一件。如果沒問題,再出現用自己的身份擔保。救了人,又收獲了整個團的好感,這可比請吃晚飯直接多了。”
“.”
秦如是一聽這計劃,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季尋考慮得到底有多遠。
波妮隻覺得後怕,仿佛暗中被人拿槍瞄了後腦勺好一陣,脊背一涼。
她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會不會,一會兒他出去就去通知教廷的人了?”
來這雇傭兵營地,本就在很多革命軍乾部看來是冒險的舉動。
但因為相信季尋和秦如是的判斷,他們才來了。
現在一看,果然暗藏凶險。
“不會。”
季尋語氣篤定道:“現在他已經露臉,轉臉我們要被抓了,就一定會懷疑和他有關係。那計劃就落了下乘。沒意義了.”
秦如是早就聽明白了他的思路,眉角微揚。
波妮眼珠一轉,愣了一瞬,這才想明白剛才季尋隨口說的那計劃的陰險之處,驚訝道:“啊季尋,我才發現你要是使壞,彆人怕是明明被算計了,都還得感激你。”
季尋笑笑道:“沒那麼神奇。言情小說裡這種狗血套路很多的,你多看看就知道了。”
波妮信以為真,驚訝道:“你還看言情小說?”
季尋也不臉紅,果斷道:“看!”
一旁的秦如是笑而不語。
三人在酒館裡喝了一通酒,營地裡大致情況也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現在“死域”那邊還在開發期,神聖教廷和三大王國投入了大量的人員和財力物力,現在依舊進度不快。
螢火蟲營地每天都有大量新的冒險者和官方軍團湧來。
營地裡像是大劍團這樣的生麵孔非常多,轉眼他們就不再引人注目了。
大劍團在森林裡也活動了兩個多月,不得不說,喝點酒之後,身心都愉悅了。
消息也打聽的差不多,季尋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再來看看情況。
死域那邊情況複雜,暫時也沒發現什麼好機會。
耐心等等就好。
季尋、秦如是和波妮三人就帶著微微酒氣走在了街道上,閒逛了起來。
這種冒險者營地,必然有地攤集市。
螢火蟲營地也不意外。
這裡有商會的人隨時在清掃貨物,雇傭兵和冒險者們會把一些不方便攜帶的物品擺地攤賣掉,輕裝回去。
三人打算去看看。
季尋也習慣了在冒險者集市尋找線索。
那些從森林裡發掘出來的遺物不會騙人,它們透露了更多準確的情報。
集市人也非常多,就在酒館一條街背後。
冒險者們隨便在地上鋪上一塊破布,擺上東西,就是一個攤位了。
貨物也非常雜,有帶著血腥味的魔獸材料,帶著土腥味的古董,各種寶石、礦石、藥草、獸蛋、魔獸幼崽
什麼都有。
旁人買的是貨物。
然而季尋眼裡,看到的不僅僅是一件件物品,而是一個個因果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