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擦、哐擦、哐擦...”
火車開了起來。
通氣孔終於有了流動的空氣,味道也好聞了很多。
車廂有厚重的裝甲,車速並不快,季尋估摸著也就時速五六十公裡。
跳車應該摔不死。
此時此刻,15號車廂。
這裡人聲鼎沸。
對於拿命掙錢的尋寶獵人來說,沒有比賭博和女人更好的娛樂方式了。
“來來來,再來一張花牌我就二十點了!”
“爆莊!爆莊!爆莊!”
“...”
一張桌子被清開了,幾十個獵人圍著桌子熱火朝天的撲克遊戲。
玩的是紙牌,有點像是前世的二十一點。
一群賭徒中,戴著半臉防毒麵具的季尋也跟著在押注。
輸了錢一通亂罵,贏了錢也會興奮得麵紅耳赤。
不管認不認識,隻要是賭錢,賭徒們很快就能熟絡起來。
他原本對這種低級賭博沒什麼興趣。
參與得這麼投入,除了想在人堆裡醃入味,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掩飾自己沒有座位、沒有同伴的情況,以免被人注意到。
季尋一邊賭牌,一邊觀察者四周,順便布置一些預防手段。
車廂裡很嘈雜。
這些獵人嘴裡除了葷段子之外,還很多有用的消息。
季尋也聽得饒有興致。
“老陳,聽說你們前幾天去惡魔十字東郊發現了一個廢棄倉庫,發了一筆大財啊。”
“哎呀,談不上發財。隻是這次回去了,也算有錢給我家那小子買本好點的呼吸法了...”
“...”
“東叔,你的【執法者】序列轉職素材找到了沒有啊?”
“找到了一件,還算不錯。回去後就可以轉職了。”
“那就提前恭喜東叔成為咒卡師,以後可要關照小弟了。”
“還早呢。要融合後不失控,才算正式進階咒卡師。”
“...”
“刀疤,聽說你們鐵斧團昨天在東區那個異維空間裡出了一件稀有黑鐵品質的惡魔印記?”
“嘖嘖,你這家夥消息倒是靈通。【紅桃a-光明騎士】,印記有附加血肉成長額外15%的極品詞條。”
“哎呦,還有額外詞條?這可厲害啊了。”
“也不算太厲害。剛回營地,海森商會的管事出了小百萬收去了。”
“臥槽!”
“哈哈哈...”
“...”
這些獵人聊著在惡魔十字的探窟經曆,也透露了大量的信息。
季尋默默地聽著,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越來越多。
“這他媽要怎麼找啊!”
老狗從一號車廂一直再往後走,一邊找,一邊心頭瘋狂抱怨。
他的惡魔印記是【黑桃4-獸行者】,契約指向的是大惡魔歐塞,職業序列也是獸化方向的能力。
雖然狗頭獸化形象不太威猛,但這讓他擁有了遠超人類的嗅覺。
也因為這個能力,他雖然戰鬥力不強,但也成功在黑水傭兵團裡謀了一個領固定薪水的職位。
平日多是做些偵查追蹤的活兒,也不算太危險。
原本老狗已經滿足了。
但這個任務,他真的很頭疼。
列車上幾千人中找一男一女?
我找特麼的!
越是嗅覺靈敏,在這列車中就越遭罪。
僅僅是找了八節車廂,他覺得自己都快被臭暈了。
普通人隻能聞到臭,變身後,他卻能從那股臭味中分仔細辨出一百種各種各樣惡臭。什麼嘴裡牙縫卡著肉屑發酵的味道、幾天不洗澡的體味、鞋子上踩屎的味道、病毒感染腐爛的味道
關鍵臭還隻有一方麵。
麻煩的還有彆的!
無罪城的人,哪個沒點秘密?
狠角兒可太多了。
彆看他們黑水傭兵團有點麵子,真要惹到了那些家夥,照樣得挨揍。
不過好在唯一算是準確的情報是,那就是對方是個卡師學徒。
這也就能縮小很大範圍。
老狗覺得自己要被熏死了。
這八節車廂都耗了兩個小時,這一路,他就遇到了好多個可疑的家夥,但排查後都不是。
還有八節車廂!
但其他幾個隊友也在車廂也逛了好多遍了,卻全無收獲,團長那邊卻越催越急。
暗罵了一聲,他也沒敢抱怨,繼續往前尋找。
終於,走到了第十五節車廂。
季尋依舊紮在人群裡賭錢賭得熱火朝天。
他自然也有留意到就是這幾個小時之間,有好幾撥人路過的家夥似乎都在暗中找人。
但那些人無一例外都忽略了人群堆裡的季尋。
整輛列車估摸著有四五千人,獨行者也不少,哪裡那麼容易找到已經和賭徒們打成一片的自己?
現在還沒被找到,也就說明對方掌握的情報確實不多。
聽上去這趟列車一共要開十個小時,再過幾個小時下了車,就安全多了。
季尋也暗中鬆了一口氣。
他之所以選十五車廂,因為這裡接近車尾。
他已經觀察過了,如果能拿到列車管理員身上的鑰匙,就能打開十六節車廂的後門,還有跳車的可能性。
蒸汽火車的裝甲很厚,但鎖具還不如之前407異維空間裡的房門複雜。
季尋沒去偷鑰匙,僅僅是瞥了幾眼,【詭詐者】帶來的過目不忘的能力輕易記住了鑰匙的準確結構。趁著賭錢上廁所的間隙,他也已經複刻了一把臨時鑰匙。
現在幾手準備在手,即便被發現也有應對的餘地。
季尋沒有大意,繼續觀察著四周。
車廂裡依舊嘈雜,但聽著聽著,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自己靈光一閃的故事。
“誒,你們聽說了嗎,前兩天【舊日的銀月祭壇】那個異維空間的營地出事兒了。”
“怎麼沒聽說?說是老煙槍團的人發現了一個祭壇,找到了什麼古代遺物,有人想私吞,然後就把整個營地三十幾號人都被殺光了...獵人工會還懸賞了10萬,要找那凶徒的線索呢。”
“我倒是聽說了不同的版本,好像是那人接觸了古代遺物,失控畸變成怪物了,然後才暴起殺人。據說營地裡的幾十具屍體都被啃爛了。如果不是畸變,誰沒事兒殺了人還啃屍體乾嘛...”
“也就是說,銀月祭壇真出了一件古代遺物?”
“好像是。”
“哎喲,隨隨便便一件1級遺物都價值幾十萬,真要遇到高級的,一輩子都不愁了。咱怎麼沒那運氣呢...”
“...”
乘車這幾個小時,季尋已經聽了好幾個類似的在野外冒險隊友黑裝備,又或者殺人越貨的故事了。
這樣的故事幾乎每天都在上演,獵人們對殺人越貨也沒覺得是什麼奇聞。
弱肉強食是無罪城的基調。
甚至相比死了多少人,他們更好奇的是那什麼遺物值多少錢。
季尋才漸漸明白為什麼總督府曹家連個火車都叫不停,約束力這麼低了。
不是這個世界的權力有問題。
而是無罪城的人有問題。
旁人聽到剛才那個故事,也隻是感慨什麼遺物。
而季尋突然腦子裡突然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失控?
之前融合了【joker】之後,他還擁有了一個特彆的能力,那就是他能感知到生物身上失控的咒力。
正常人的咒力都像是體溫一樣,是恒溫的。
通常肉眼也看不出什麼。
即便偶爾有人故意外顯,看出來也是均勻的火焰狀。
而就在之前上車,他在觀察附近幾節車廂的時候,他在16號尾車廂就發現了一個渾身咒力外溢非常不規則,像是“章魚觸須”一樣的家夥。
季尋看到後,就多留意了一下。
這才確認那家夥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這樣不規則地外泄一下。
季尋懷疑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咒力失控”。
正常來說,咒力失控就會畸變成怪物。
但奇怪的是,那家夥卻沒有。
這就讓季尋更奇怪,多留意了一下。
他之前還以為是自己認知不足,對失控理解錯了。
但聽到這個剛才那殺人越貨的故事,他覺得那家夥越來越可疑。
對,
就是可疑!
有了這個假設再去帶入條件,一下子就發現了更多的問題。
那家夥選擇在16號尾車廂,原本是很不起眼的普通乘客。
但現在季尋卻覺得,這家夥或許是和自己的打算一樣,是為了方便跳車。
還有就是車廂尾部很少有人走動,所以但凡有人故意過來,就很容辨彆出來。
而偏偏這家夥還選擇了一個正對車廂前方的角落位置。
不起眼,視野卻極廣,可以看到所有來來往往的人。
諸多巧合湊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種種跡象表明,這家夥的反偵察意識很強。
再有剛才聽的那個故事。
雖然整輛火車有好幾千人,可咒力失控的,就獨此一人。
季尋突然就對號入座了:這家夥不會就是那個殺人越貨的家夥?
想想可能性挺大。
要離開惡魔十字營地,也隻有坐火車,而且兩天才有一趟,遇到也不奇怪。
同時,兩人若都是跑路人,在車廂尾部遇到也不奇怪了。
季尋想到這裡,腦子裡本能地想到了一些彆的。
但他還沒去多想彆的,異況陡生。
突然目光中就出現了一個高高瘦瘦,兜帽遮臉的家夥。
這家夥走得不快,兜帽微微有抖動,像是麵部肌肉在規律運動。
季尋看到這家夥,立刻警覺了起來。
嗅氣味?
嗅覺增強的超凡者?
不過他也沒動聲色,繼續紮在人堆裡賭錢。
即便真是來找人的,也不見得能發現自己。
那戴著兜帽的家夥看著似乎真沒察覺什麼,徑直走了過去。
不多時,13號車廂。
黑水傭兵團的那個四人偵查小隊,三人碰頭後都愁眉苦臉。
他們已經找了幾個小時了,倒是找到了幾個疑似人員,但去確認了一下,都不是團裡要找的人。
“頭兒,會不會人沒在車上啊?”
“不管在不在車上,我們都得找。團長那邊剛傳了死命令,這次找不到麻煩很大!”
“多大?”
“提頭去見。”
“嘶...到底啥情況啊?”
“我現在倒是看明白了,恐怕不是團長著急,而是另有其人。”
“哦?”
“你覺得我們黑水現在的薪水是誰在發?”
“你是說...上城的曹家?”
“...”
幾人越聊越覺得情況不妙。
而這時候,那個酒糟鼻突然就回來了。
壯漢趕忙問道:“怎麼樣,老狗,有發現嗎?”
老狗取下了兜帽,露出了漸漸人形化的狗臉,彙報道:“頭兒,有發現!在15號車廂!”
三人一聽,目光齊齊看了過去。
老狗繼續說道:“我過去的時候在人群中發現了一股特殊氣味。那是b級以上災厄屍體才能留下的惡魔之氣。氣味很淡,應該是最近時間用過【消味藥水】。但氣味刺激性還在,很顯然是才沾染不久,大概率是才從異維空間出來沒多久。但15車廂人很多,味道太雜,我也不確定到底是哪一個。隻覺得應該是打牌那一堆人裡的某個。我怕被發現出意外,就先回來了。”
“乾得不錯。”
聽到這話,壯漢三人神色一喜。
直覺告訴他們可能找到重要突破口了。
如果是普通獵人,哪怕是剛從異維空間出來,也根本用不著用什麼【消味藥水】。
而且b級災厄野外很罕見,碰巧那個407空間就有!
時間也對得上!
那15號車廂的某人問題很大!
事不宜遲,壯漢直接吩咐道:“玫瑰,你去一趟,看看能不能用第六感把人確定出來。”
皮衣女人點點頭道:“我試試。車廂鎖定了,目標範圍就小了。隻是個卡師學徒的話,應該沒問題。”
壯漢:“好。確認了先彆打草驚蛇,等我一起動手。那家夥能既然能在團長他們手裡溜走,想來有些手段,不要輕視。還有儘量不鬨出大動靜,用催眠術速戰速決。否則在車廂裡把動靜鬨大了,獵人工會那邊也會插手的。”
皮衣女點點頭:“嗯。”
話音一落,壯漢又吩咐那個玩匕首的乾瘦男子道:“小五你先去16號車廂,提防那家夥可能會從車尾跳車。如果真控製不了,就把人腳筋挑了。那邊隻要活的就行。”
乾瘦男聽著眉頭一皺:“可是頭兒,在車上見血真好?”
壯漢也有些無奈:“顧不得那麼多了。先把人抓住再說。”
說著他又吩咐道:“老狗,你走最後,先彆露麵。免得被那人察覺。”
老狗:“是。”
幾人一碰頭,立刻展開了行動。
另一方麵,季尋看著那個鬥篷人轉悠了一圈就離開了,起初也沒往心裡去。
想著大概就像是之前那幾波一樣,沒發現什麼異常就走了。
然而,沒等多久。
季尋突然看著一個帶著半臉防毒麵具的乾瘦男子走了過去。
雖然這人像是真隻是路過,沒有在15號車廂有任何異常停留,徑直去了16號車廂。
但季尋立刻察覺了不對勁兒。
他現在有過目不忘的能力,雖然這家夥做了偽裝,但看著他腰間的黑皮匕首套,季尋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家夥之前來過一次了!
之前這家夥一路四處看看停停,明顯是找人,大概率是黑水傭兵團的人。
現在又來了,還偽裝了,卻走的這麼果斷,顯然是有什麼目的。
“還是被發現了嗎...”
季尋眸光凜然,心中立刻有了判斷。
他沒有心存任何僥幸。
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