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胳膊肘擰不過大腿
潔白如雪的紙,漆黑森然的墨。
李璘看著手中的「悔過書」,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滎陽鄭氏的人「替」鄭妃說,她是個淫蕩且隱瞞事實之人。可是對於李璘來說,自己的新妃子,初夜的時候是不是完璧之身,他這個當事人難道不清楚麽?
在強權威脅之下,黑的可以說成白的,鹿可以說成是馬。
這就是現實。
滎陽鄭氏的人,歸順的時候很用心,背叛的時候也很絲滑。
「這是什麽意思?」
李璘將信放在桌案上,看著鄭叔清詢問道,語氣森然而平靜。
看到他還在那裝模作樣的敷衍,鄭叔清歎了口氣,搖頭道:「陛下,微臣今日是來陳留,是帶鄭皇妃去大相國寺剃度出家的。請陛下莫要讓微臣為難了。」
「朕的皇妃,誰也帶不走!」
李璘氣得猛拍桌案。
他雙目赤紅,麵色猙獰,像一頭正在發怒的猛獸。
「陛下,如果您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那滎陽鄭氏隻好懇請朝廷派兵,去肅清陛下後宮中的汙穢了。
陛下的家事,亦是國事,還請您體諒。」
鄭叔清麵不改色,對李璘叉手行禮說道。
高尚走上前來,勸說鄭叔清道:「就算鄭妃有問題,將她降為鄭嬪即可。畢竟是陛下的女人,勒令其出家,何其殘忍?況且鄭妃也是滎陽鄭氏走出來的女子,鄭氏又何以枉顧親情人倫?」
「這種事情,就不勞煩高內侍操心了。宦官說什麽骨肉親情,難道不可笑麽?」
鄭叔清瞪了高尚一眼,出言譏諷道。
聽到這話,高尚氣得漲紅了臉,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是啊,你個閹人還說什麽骨肉親情,你也配麽?
他退到李璘身邊,迎來對方探尋的目光,最後還是輕輕搖頭,歎了口氣。
形勢比人強,無意義的逞強,並不能說明堅強勇敢,更無法表達英明睿智。
將來無論是把方重勇碎屍萬段,還是把見利忘義的滎陽鄭氏大卸八塊,那都是將來的事情了。但現在,李璘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力量。
此時此刻,他必須服軟。
如果不服軟,鄭氏的族人,會帶著一隊銀槍孝節軍的士卒,衝入行宮將鄭皇妃帶走。
李璘能怎麽辦?
撕破臉對誰都不好,更何況是皇帝!
類似的事情,其實在武周時期經常發生。基哥的生母,就是被帶走後處死的。
「高尚,你去把鄭皇妃叫來。」
李璘有氣無力的對高尚吩咐了一句。
「奴這便去。」
高尚躬身行了一禮。
待他走後,李璘的目光便一直在鄭叔清身上。
而這位「三朝老臣」,也是穩如老狗,既不說話也不挪動,就好像石像矗立在原地一般。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鄭叔清已經睡著了。
「朕將來會讓鄭皇妃回到宮中的,汴梁城的皇宮!」
李璘一字一句的說道。
鄭叔清什麽也沒說,隻是對其叉手行禮,沒有任何廢話。
不一會,鄭皇妃被帶到。她其實是沒見過鄭叔清的,但那封信的字跡她認識,就是她父親寫的!
「陛下!妾身不想走啊!」
這位容貌出眾的鄭皇妃撲到李璘懷裡,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拚命叫嚷著。
鄭叔清微微皺眉,無聲歎息。
「放心,你就先去大相國寺待幾天。待汴梁城修好後,朕再派人接你回宮。」
李璘一邊大包大攬的承諾,一邊拍打著鄭皇妃的後背。
這一刻,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皇帝,他已然顏麵儘失!
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還當什麽皇帝?
這一刻,無法名狀的屈辱感充實著身體,他麵頰像是被火燒一般。
李璘緊緊抱住鄭皇妃,很久之後,才慢慢鬆開。
鄭皇妃抬起頭,雙目死死盯著李璘,可是這位傀儡皇帝卻不敢與之對視。
這一刻,鄭皇妃與李璘,似乎都明白了一些從前沒有搞明白的道理。
又好像看到了命運的軌跡。
「陛下,時候不早了,還是早點送鄭皇妃去大相國寺為好。」
看到鄭皇妃與李璘在一旁膩歪個沒完,鄭叔清輕咳一聲提醒道。
「去吧。」
李璘疲憊的擺了擺手。
鄭皇妃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便走,跟著鄭叔清出了書房。
「欺人太甚!」
等鄭叔清他們離開了以後,李璘這才拔出佩劍,一劍劈砍在桌案上。
不過由於力道不夠,劍身卡在桌案當中,李璘一個踉蹌,連連退後了好幾步。
一劍斬桌的壯舉並未完成。
李璘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一如他現在的激蕩情緒。。
「陛下,鄭皇妃隻是暫時出家而已,大相國寺離開封城很近,半年之後皇宮落成,將其接回來也是很方便的。
陛下要等待時機,積蓄力量,以圖將來。」
高尚安慰李璘說道。
「但願如此吧。」
李璘歎了口氣,他也希望是這樣。
可是已經掉在地上的臉麵,真的就能順勢撿回來嗎?
恐怕,不會那樣順利。
……
正當李璘對鄭皇妃的離去耿耿於懷之時,方重勇卻是在書房內,與麾下眾將,部署接下來的軍事行動。
嗯,簡單點說,就是鎮壓叛亂。
崔乾佑麾下的稅警團,去檢地,去沒收資產,當然沒什麽問題。
但是對付那些擁有私兵的地主豪強,就未必好用了。
還是需要銀槍孝節軍的精兵出馬才行。
「宋州刺史李嘉佑,企圖兵變,可有此事?是不是證據確鑿?」
方重勇沉聲問道,目光灼灼的盯著嚴莊。
他也是非常意外,居然朝廷一公布要檢地,就真的有世家大戶要舉事,並且聯絡了當地刺史。
至於這些人有什麽打算,其實也很好猜測,更彆提有人事前通風報信了。
這個辦法,就是控製李璘,然後將方重勇的勢力驅離,或者消滅。
至於能不能成功,其實這根本就不是那幫人需要考慮的。狗急跳牆的時候,需要考慮這堵牆能不能跳過去麽?
那肯定是擼起袖子直接乾啊!
隻不過,這些人都是烏合之眾,力量分散。彆說是有滎陽鄭氏作為內應了,就單說他們不斷往宋州調集私兵,就知道肯定沒好事,早就引起了方重勇的關注。
李嘉佑是文人,並非方重勇所安排的州刺史,他能在任,不過是因為從前就是宋州刺史。
為了穩固地盤,方重勇沒有將其撤換罷了。
其實李嘉佑和閻伯鈞,都是在方重勇這邊掛了號的人,遲早要收拾的。
所以現在他們一個是宋州刺史,一個是宋州司馬,被安排在了一起。方便到時候一網打儘。
果然,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宋州這裡最薄弱,關鍵時刻就是這裡的官府出現了問題。
李嘉佑和閻伯鈞「叛變」,倒也不是什麽不能想像的事情。
唐代的官場,就是人情社會。沒有過硬關係的人,就很難往上爬。比如說元結擔任汴州刺史,就是因為早年間跟方重勇有舊。
後者信任他,他也就安心辦差,不會胡思亂想。
許多叛亂,乍一看是「驚天巨變」,實際上細細分析後就會發現,那也不過是順理成章之事罷了。
「這些人打算從宋州襄邑縣出發,奇襲陳留縣,清君側拿到聖旨。
然後再殺奔開封縣而來。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