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長河落日終有時(1 / 1)

第552章 長河落日終有時

被李琩拒絕,顏真卿悻悻離去。

他不相信方有德可以力挽狂瀾,因為這次皇甫惟明麾下的精兵,跟上次在長安城內,已然吃飽喝足的西軍,完全不是一個狀態。

李琩不肯離開長安暫避,若是長安真的淪陷,這位新君要如何自處?

這是顏真卿不敢細想的問題。而方有德提出的「一蓋堵兩口」之策,也是令人匪夷所思。

顏真卿一方麵擔憂方有德不能贏,另外一方麵又對李琩的頑固憂心忡忡,淋雨後回到家就病倒了。

再說李琩這邊,在顏真卿離去後,李琩一個人在紫宸殿大殿內坐了很久,一直看著被狂風吹得哐當哐當響的殿門發呆。

大殿內火把的火光搖曳著,李琩那倒影在牆壁上的影子,也跟著一同搖曳。

「太上皇近來如何?」

李琩睜開眼睛,看向身旁的程元振問道。

「回陛下,太上皇近來吃得好睡得好,養尊處優人都胖了不少呢。」

程元振故作小心的說道,低著頭不敢看李琩。

聽出對方言語中的挑動之意,李琩沒有點破,隻是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基哥現在怎麽可能還胖了不少呢,這顯然是程元振在暗示李琩,要早點把這老不死的給解決了。

要不然,憑藉當了幾十年天子的餘威,基哥依舊可以翻出風浪來。

當然了,程元振覺得,需要偷偷的進村,打槍的不要,無聲無息弄死基哥就行了。

「帶路,朕想見一見太上皇。」

李琩站起身,徑直朝著紫宸殿正殿大門方向而去。

「陛下,外麵雨大,要不等雨停了再去也不遲。」

程元振跟在李琩身後,小聲建議道。

李琩回答他的,是轉身一個冰冷的眼神。

程元振不敢再勸,連忙前去準備車架。大明宮距離興慶宮還有段距離,馬車上,李琩閉著眼睛一言不發,腦子裡浮現的是當年那一幕又一幕的屈辱。

是時候,算一算帳了。

外麵的雨,漸漸小了不少。

李琩忽然睜開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身旁的程元振問道:「倘若皇甫惟明帶兵攻入長安,會如何處置太上皇?」

他的語氣非常嚴厲,讓程元振感覺被猛獸盯上了一樣。

「回陛下,大概……會好好養於興慶宮,依舊尊其為太上皇吧。然後以太上皇的名義,立李琬為太子,讓李琬登基稱帝,這樣的。」

程元振一字一句的斟酌,冷汗已經打濕了後背。

不得不說,能在皇帝身邊混的宦官,多少都是有點政治水平的。皇甫惟明若是攻破長安,李琩肯定沒法活命,但基哥卻一定不會死。

皇甫大帥需要基哥那張嘴,下聖旨冊封李琬,維持一副「父慈子孝」的溫馨場麵,然後把所有罪名都推給李琩。

河北叛軍也不再是叛軍,而是前來都城「掃除汙穢」的義軍。

最後讓基哥「自然死亡」,最好是老死,那麽這個過場也就走完了。

連程元振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李琩又如何會看不明白呢?

基哥現在可是一點都不擔心河北叛軍的,他甚至盼著皇甫惟明來長安「救駕」。

現實就是這樣的荒謬!

顏真卿的忠心是真的忠,知道皇甫惟明進長安李琩必死,所以一直苦勸李琩離開長安,

但他的眼光準不準就另說了。

「是啊,勳貴世家皆可降,唯獨朕不可降。」

李琩長歎一聲,他心中已經得到了答案。

沒過多久,馬車已經來到了興慶宮門前。

正在值守的張光晟撐著傘,上前對李琩抱拳行禮道:「陛下,有什麽事情需要末將去辦麽?」

經曆過這麽多大事,張光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從河西來的愣頭青了。

「封鎖勤政務本樓,驅趕太上皇身邊的所有隨從,包括高力士。

朕要與太上皇私聊。」

李琩湊到張光晟耳邊,小聲說道。

「這……」

張光晟瞳孔驟然一縮!

他不明白麽?

不,他其實什麽都懂!他也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的!

作為當年知道內情的人之一,張光晟什麽都知道,也知道李琩的猛烈報複,一定會來!

張光晟甚至還知道,為什麽當初他對基哥抽刀亮劍,現在卻可以被新君委以重任,「看管」興慶宮內居住的基哥。

因為一日弑君,終身叛逆,走上這條路就再也沒法回頭了。

這就是跟某些原本平平無奇的人在殺過人後,就無法回頭,走一路殺一路差不多。

殺一次是殺,殺一人是殺,殺人如麻也是殺!既然破了戒,也就無所謂手裡沾不沾血了。

「張將軍有什麽話想說麽?」

李琩瞥了他一眼反問道。

張光晟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對李琩抱拳行禮,親自為其打開興慶宮的大門。

然後下令將勤政務本樓封鎖,任何閒雜人等皆不能靠近。

一炷香時間後,一個又一個的宦官和宮女,走出這棟基哥當年辦公處理政務的兩層小樓。

李琩就這樣冷冷的注視著他們,每一張臉都看得明明白白,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最後,他看到的滿頭白發,獨臂前行的高力士。這位老宦官似乎再也不複往日風采,看上去跟個糟老頭子差不多。

「此人過往經常蠱惑太上皇,其人奸險,其心可誅。」

李琩指了指高力士說道。

張光晟心領神會,親自上前,給這位基哥身邊陪伴了幾十年的老宦官,套上了繩索。

將其帶到一旁,聽候發落。

整個過程高力士絲毫不掙紮,隻是麵色平靜的看著李琩,一句話也不說。

事到如今,說什麽也是枉然。自從西軍主力被方有德擊敗後,基哥的時代就已經結束了。

基哥失去了權力,高力士自然也就什麽也不是了。與其如同瘋狗般嘶吼狂吠,還不如保持最後一絲體麵。

李琩一步步走上勤政務本樓的台階,他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當年韋三娘走上樓的時候,是抱著怎樣一種信念,最後寧可跳樓也不肯受辱呢?

想到這裡,李琩緊握雙拳,淚水忍不住從臉頰流下。

卿以忠貞報我,我以仇人性命還之!

是時候,找那個人討回公道了!

李琩用衣袖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待他將淚水擦乾,留下的是一張冷峻無比的麵孔。

如同天山頂上的寒冰一般!

站在曾經的禦書房門口,李琩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書房的房門。

他看到基哥穿著龍袍,坐在桌案前,麵色威嚴,好像自己還是那個說一不二的帝王一般。

看到這一幕,李琩心中湧起一股極為荒謬可笑的念頭:

哪怕是條狗,穿上龍袍坐在這裡,看上去也會有幾分威嚴吧?

有的人,現在連狗都不如!

「你這麽大張旗鼓的來找朕,所為何事?」

基哥麵色平靜的問道。

他那語氣就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就好像李琩是個皇子在向天子請安一般。

「朕今日來,便是請太上皇赴死!」

李琩毫不示弱的與基哥對視,挺直了腰杆,對基哥叉手行了一禮。

這話似乎絲毫不出基哥意料之外。

他麵色肅然,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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