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天街踏儘公卿骨(下)(1 / 1)

第535章 天街踏儘公卿骨(下)

夜,黑得深沉,安靜得令人發慌。

由於宵禁,普通長安人的夜生活幾近於無。又因為近期局勢不太平,百業歇息,長安權貴們的夜生活也幾乎停止了。

這下長安的夜晚是真安靜下來,再也沒什麽「長安不夜城」的說法了。

安仁坊,是長安外郭城坊裡之一,屬於萬年縣管轄。它位於皇城以南第三排丶朱雀大街以東第一列。

這種坊是開東西兩坊門,不設南北坊門,裡麵居住的人非富即貴。東南隅有寧王李憲的外祖父劉延景一家人,西南隅有薛王李業的舅舅王昕一家。

此外基哥的女兒萬春公主丶前任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已去世)在長安的居所也坐落於此。

李光弼麾下親信張伯儀,帶著一千人的隊伍,沿著朱雀大街,來到安仁坊西門前準備抄家。按名單上的住址,起碼有四五家在安仁坊。

除了他以外,李光弼麾下還有很多將領,都是每人帶隊一千人,分幾個坊抄家。

並且李光弼嚴令他們互相之間不得越界,每一隊隻能負責自己所在的片區。

能撈多少,全看運氣和本事了,李光弼一概不過問,全部由帶隊將領自行分配。

不過李光弼本人坐鎮玄武門內,並不參與此事。對於他這個級彆的將領來說,金錢財帛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隻要吃喝不愁,錢財隻是數字而已。

沒有軍權,手裡有金山銀山也守不住。

「張將軍,等會我們就按名單上的這幾家抄家麽?」

一個親兵壓低聲音詢問張伯儀道。

「這話怎麽說?」

張伯儀微微皺眉,麵色不悅問道。

「張將軍,咱們這一千弟兄,就算這幾戶人家頗有家資,我們每個人又能分多少呢?按名單上的,也不過數家而已啊。

一戶的財帛我們幾百個弟兄分,那豈不是這幾戶得富甲一方才夠?」

這個親兵忍不住提醒張伯儀道。

長安權貴很肥,油水很多,這個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這些人家裡的浮財多不多,則是要打個問號了。

唐代的權貴之家所擁有的龐大財產,大部分都是地契丶房契等不動產。

這些地皮屋舍很值錢,卻又沒法變現。更何況權貴們的根基,其實是長安城外的莊園,還有池塘丶湖澤丶果園等這些可以產出農副產品的地盤。

也很值錢,而且可以持續生錢。

然而這些東西,同樣是不長腳也帶不走的。

一戶人家有價值一萬貫的浮財,已經是頂破天了。可這些若是分到每個人手中,也不過十貫錢而已!

這點錢頂個屁用!

張伯儀微微點頭,覺得親兵說得有道理。光名單上這幾個人,就算掘地三尺,也是僧多粥少。

而且還不排除還有那種「裸官」,即:長安城內家徒四壁,財產都在家鄉老宅,由宗族共管的情況。

這種事情在河西也比較多見,很多尚武的邊鎮武將家族,一家人不知道要出多少個武將。

死了一個,財產由家族保管,有子嗣的繼承一部分,沒子嗣的有近親過繼,風險共擔。

萬一遇上這種人,他們這一千人不白白跑了一趟麽?

「那你覺得該如何?」

張伯儀沉聲問道。

「張將軍,誰家門戶大,我們就去誰家。門戶小的我們不去,這也算是劫富濟貧了。

不在名單上的,咱們事後一把火,一了百了。

嘿嘿,長安不太平,有盜匪趁火打劫,也是常有的事情,又有誰會去查呢?」

這個親兵小聲建議道。

張伯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左思右想,發現還真踏馬是這麽回事!

錢太少了,不夠弟兄們分。更何況張伯儀自己還想多拿點,這樣一來,下麵的人,能分到的就更少了。

戰利品的分配,顯然是跟軍職大小有關聯的。

最底層的丘八又能分到多少呢?他們沒拿夠,會不會有怨言?又怨言了會不會鬨事?

這件事看起來是件小事,但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都殺人父母了,那能是小事麽?

一時間張伯儀也有些猶豫,似乎不搞點「盤外招」,有點過意不去。

看到張伯儀似乎猶豫不決,這位親兵又補了一刀說道:「張將軍,咱們不拿,彆人也會拿的,不拿白不拿啊。咱們是替天行道!」

「那就這麽辦。你帶人翻過坊牆,把坊門打開。若有阻攔的,直接宰了!」

張伯儀對那位親兵下令道。

他隱約感覺此事有些不妥當,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動手也不行了。

噗!

一聲刀劍入肉的聲音傳入耳中,張伯儀沒說話,站在坊門外安靜的等待著消息。

不一會,坊門被人從裡麵打開了。那位親兵擦拭著橫刀上的血跡,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的。他將橫刀放回刀鞘,來到張伯儀麵前抱拳稟告道:「張將軍,門開了,現在可以動手了。」

「你去傳令一下,等會先把人集中起來,問出財帛的位置,然後就這樣。」

張伯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都殺?女人也殺?」

身邊這位親兵有些疑惑,那些權貴家的女人,可水靈得很啊,就這麽宰了不可惜嗎?

「要怎麽辦,隨你們的便,本將軍隻在外麵等著。

但你們出來以後,抄家的地方不能有活人,明白了麽?

本將軍會帶隊過去親自查驗!」

張伯儀臉上閃過一絲狠辣!

他身邊幾個親兵都是小雞啄米般點頭,分頭去傳令。很快,大隊人馬魚貫而入,好似開閘泄洪的湖口一般。

盔甲摩擦撞擊的聲音十分肅殺!

張伯儀帶著親兵遠遠的退到一旁,看著那些如狼似虎的丘八們衝入安仁坊內,他忍不住輕歎一聲。

其實張伯儀和李光弼一樣,不想手上沾血。

這種打家劫舍的血,一旦沾上就洗不掉了,今夜定然有很多無辜之人死於非命。

雖然是張伯儀下令滅門的,但他不願意親手砍人,更彆提逮著女人強暴了。

世上本就沒有隻抄家不殺人的事情,不殺,基哥難泄心頭之恨。

或許被殺之人當中有好人,又或者他們其實根本就沒參與過任何政變,或許犯事的隻是他們的叔父丶子侄丶丈夫之類的。

然而這個世道本身就不講道理,被牽連是死,被殃及池魚是死,被誤殺了也是死。太多的無奈,沒有人還有心思去傾聽這些冤屈。

操作不當的是船夫,撞上礁石後翻船,倒黴的是整船人,哪裡講什麽無辜不無辜?

張伯儀胡思亂想了一陣,安仁坊外便隻剩下親兵隊的幾十個人了。

「等會他們出來以後,你們挨個搜身,有夾帶的不問緣由直接宰了。

檢查完以後,你們領頭,挑人分頭去搬運財帛。」

張伯儀對一眾親兵吩咐道。

這一千士卒當中,除了他們以外的其他人,進安仁坊是乾啥的呢?

其實就是單純去殺人去的。

長安權貴之家,一個大戶有數百奴仆是常有的事,人去少了,是你殺人還是人殺你可就難說了。沒有絕對的武力壓製,這件事還不太好操作。

「啊!」

安仁坊內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接著是乒桌球乓刀劍相加的聲音,還有哭喊聲丶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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