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天不會塌下來
宣武軍節度使衙門大堂內,宣武軍眾將與幕僚齊聚。方重勇將皇甫惟明的親筆信交給身旁的岑參道:
「諸位,都看看吧。」
後者將信交給車光倩,隨後信件在眾人間傳閱,不久後,所有人都將信看了一遍。
然後都被皇甫惟明的大手筆給嚇到了。
「皇甫惟明既然這麽大方,怎麽不把自家的妻妾,都送給節帥玩玩呢?
這麽大的地盤,難道還比不上幾個女人?至於麽?」
何昌期「大聲密謀」般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大堂內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一個個都忍俊不禁,想笑又拚命忍住。
話糙理不糙,何昌期的吐槽其實非常符合人性常理。
「咳咳!何老虎,嚴肅點,這是在討論政務軍務呢!」
方重勇輕咳掩飾尷尬,低聲嗬斥道。
何昌期連忙抱拳告罪,一隻手捂住嘴,好像生怕自己再說錯話一樣。
「皇甫惟明派人送信來,約定要與某打默契仗,諸位以為要如何應對才好呢?」
方重勇環顧眾人詢問道。
戰略之上,任何一點小事,都有可能產生極為嚴重,且不可預料的後果。皇甫惟明不送信來還好說,這表示他或許並不打算攻略河南。
但現在既然對方已經派說客來了,這反過來證明,皇甫惟明很快便會對河南用兵,隻看是打哪裡,怎麽打。
如果隻攻河南道,那就是與方重勇掰手腕;
如果是攻都畿道(包括洛陽與陝州等地,與長安所在的「京畿道」對應),那麽就是先穩住宣武軍,以攻取洛陽為首要任務。
如果是兩路齊攻,則會攤薄兵力,什麽都要就是什麽都得不到,那就不足為懼了。不過皇甫惟明也是名將,打老了仗的人,應該不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
對方究竟會怎麽選,目前來說還很難判斷。
當然了,皇甫惟明信中所承諾的事情,就是騙三歲小孩的玩意,大堂內在座之人,不會將這個當真。
「節帥,目前洛陽兵力空虛,皇甫惟明此舉,便是要先穩住我們,然後全力攻取洛陽。
我們可以先按兵不動,待他們通過虎牢關的時候,再斷其後路。此為以不變應萬變之策。
目前不妨在汴州深溝壁壘,廣積糧秣,以待時機。」
王難得對方重勇抱拳行禮說道。
「確實如此。」
「皇甫惟明那崽子就是野心勃勃。先破洛陽,他們便可以定都於此,昭告天下,名正言順。」
「是啊是啊,河北賊軍就是想讓我們按兵不動。」
大堂內眾人議論紛紛,很顯然,不少人都認同王難得的判斷。
從政治上看,攻取洛陽的戰略價值不可估量。而且可以從河內與虎牢關兩個方向夾攻,攻下來以後也能守住作為首都。
這對於河北叛軍來說,意義重大,他們現在就缺了一個像樣的都城,以至於「正統性」不足。
攻打洛陽的戰略優先級,要遠遠高於攻打河南。
畢竟,河南平原地區,戰略縱深很大。隻要方重勇願意,可以一直退,退到亳州等地布防都不要緊,有的是機會反擊。
河北叛軍攻下一地,還得派兵駐守,展現拉得越長,破綻就越大。無論怎麽看,宣武軍都屬於可以「徐徐圖之」的對象,犯不著皇甫惟明如此惦記。
「節帥,末將想說一件事。」
車光倩舉起手來,大堂內頓時安靜下來,不同的人臉上的表情也不一樣。
嚴莊等文人都不知道車光倩的厲害,有些不知所以;但是方重勇麾下的將領都不敢小看他,一個個都麵色凝重。
「說吧,不必拘禮。」
方重勇擺擺手,示意車光倩有話快說。
「節帥,如果我是皇甫惟明的話,肯定不敢相信這種哄孩子一般的私下約定,會被人遵守。
假設我帶著河北賊軍渡過黃河,即刻向西進攻洛陽。
那麽在這個關鍵時刻,宣武軍渡河截斷糧道怎麽辦?
若是戰事焦灼,宣武軍從背後捅一刀怎麽辦?
我一定會憂心忡忡,整日不敢睡覺,生怕哪一天醒來後糧道被斷,十萬大軍要殺馬取糧,進退兩難。」
車光倩分析了一下按王難得所想的方向發展,最後會怎麽樣。他站在皇甫惟明的角度,得出了一個「麻杆打狼兩頭害怕」的結論。
如果真有這樣的展開,那麽方重勇害怕河北叛軍南下汴州的同時,皇甫惟明何嘗又不害怕宣武軍截斷後路呢?
哪個決策者會把希望寄托於敵人的仁慈與愚蠢之上?
「言之有理,所以你會怎麽處置?」
方重勇沉聲問道。
「如果我是皇甫惟明,會趁著今年入冬後,黃河河麵全部封凍,運河也全部封凍的機會,大舉南下。先把洛陽放一邊,全力對付宣武軍!
黃河封凍,他們過河如履平地,可以走的路線多不勝數。而運河封凍,宣武軍無法通過運河從容調兵,很容易被馬匹不缺的河北叛軍逐個擊破。
優勢在敵,劣勢在我。節帥,末將以為,皇甫惟明就是為了麻痹我們,讓我們以為他要攻洛陽。
事實上,如今李隆基可能帶兵攻關中,皇甫惟明看著他們打個你死我活就好,無所謂誰輸誰贏。他沒有必要現在就攻打洛陽,刺激即將交戰的雙方握手言和。
所謂攻取洛陽,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車光倩耐心的解釋了一番。不得不說,這一番分析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你如何斷定皇甫惟明不會攻洛陽呢?」
王難得有些不服氣的反問道。
他不覺得自己的分析有什麽不對,因為洛陽實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對於缺乏一個重量級都城的皇甫惟明來說更是如此。
車光倩不理他,而是繼續對方重勇抱拳說道:
「節帥,兵不厭詐,能示之以不能,聲東擊西是常有之事。
我們隻要派斥候去河內偵查一下,看看皇甫惟明有沒有向北中城附近增兵就行了!
如今洛陽兵力空虛,並不需要增兵河內兩頭夾攻,隻需要沿著虎牢關這條路打過去就行。
皇甫惟明越是作出增兵河內的模樣,末將便越是確定他這是在做戲做給我們看,乃是做賊心虛的表現。
隻要河北賊軍增兵河內,那麽他們入冬後南下汴州便是鐵板釘釘了。我們派斥候嚴密監視河內賊軍動向即可。」
車光倩十分篤定。
「說得好!」
方重勇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
車光倩可謂是把皇甫惟明的心思分析得明明白白,攤開擺在眾人麵前。偵查河內的軍情並不是什麽難事,雙方都是在打明牌。
就好像方重勇如果從汴州調動兵馬直接渡過黃河,一樣會被河北叛軍偵查到一樣。
「皇甫惟明已經出招了,我們要如何應對?今日便拿出一個章程出來。
諸位好好想一想吧。」
方重勇對在場眾人說道。
車光倩隻是看明白了皇甫惟明的套路是怎樣的,但要怎麽應對,他卻沒什麽頭緒。
因為某種程度上說,皇甫惟明這次能不能把方重勇忽悠住,也不是那麽重要。他們的打算,就是打算利用入冬後到來年開春河麵解凍的窗口期,攻略河南。
方重勇就算預料到了,也不過是多了一兩個月的準備時間而已。
「節帥,下官想到了一個辦法,但是不方便在這裡說。」
在長安多年養尊處優,此刻麵相白白胖胖的嚴莊微笑說道,隻是這笑容怎麽看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