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下一站汴州
「方大帥,太子,這邊請。」
潼關城樓下,馬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此時此刻,方有德所率領的控鶴軍精銳,已經完全控製了潼關內外,將不服從馬璘軍令的將校士卒軟禁了起來。
「你很好,太子會記得你的功勞。」
方有德上前對馬璘很是矜持的點點頭說道。
至於假扮太子的高適,馬璘顯然知道這個是冒牌貨,但是他不是傻子,不可能點破此事。
「末將不敢居功,太子登基乃是人心所向。末將開潼關城門,也是為了家國天下,不必讓忠勇的將士無謂廝殺,白白犧牲。」
馬璘對方有德抱拳行禮道,將高適這個替身完全當做透明人看待。
馬璘關中將門世家出身,很多事情,不用說得太明白。他們是對關隴貴族階層和關中權貴階層忠心,努力維護他們的利益,而不是對基哥本人死忠。
如今基哥已經喪儘人心,連原本的基本盤都已經將他拋棄,隻有崔乾佑這樣的孤臣,才會對基哥忠心耿耿。
可是這些人無論多麽忠勇,也改變不了大勢和人心。
世間最可怕最詭譎的,不是什麽洪水猛獸,恰恰是看不見摸不著,又真實存在的人心向背!
「帶我去看看崔乾佑吧。」
方有德輕歎一聲說道。
「得令!」
馬璘也不做他想,直接帶著方有德來到潼關城樓內某個裝柴草的柴房內。
被五花大綁的崔乾佑,正麵如死灰的坐在雜草上,嘴裡塞了塊破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那雜亂的頭發,有一小半都花白了,看上去跟稻草差不多。而比崔乾佑年紀大不少的方有德,卻是衣冠齊整,不怒自威。
此時此刻,二人不像是會麵,倒像是勝利者對於失敗者的審判。
「給他鬆綁吧。」
方有德對馬璘吩咐道。
後者猶豫片刻,有些不情願的給崔乾佑鬆綁,並取下了他口中的破布。
方有德輕輕擺了擺手,馬璘拱手行禮告辭,並帶上了房門,隻留下方有德與崔乾佑二人。
「方有德,聖人對你不薄,提拔你於微末之間。
沒想到,你竟然背叛了他,真是該死啊。」
崔乾佑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某心中隻有大唐而已,既然聖人無道,那他就不配為聖人。
哪怕他是我父我兄,我也照樣會站出來反對他。
因為不是大唐對不起他,而是他對不起大唐。
是他該死!」
方有德麵色平靜的說道,看不出哪怕一絲的心虛。
崔乾佑看明白了,方有德這個人,確實腦子跟其他人不一樣,他造反是真的不為自己考慮,而是為了堅持心中的所謂「道義」。
這種人,隻堅持自己認為是對的東西,其他的六親不認!
「事已至此,無須多言,你隻管動手吧,讓某投降是不可能的。」
崔乾佑雙目直視方有德,就好像二人第一次見麵那樣。
一個故意找茬,一個桀驁不馴。
空氣好像瞬間凝固了一樣。
兩個秉持著不同思想的頑固派,他們是絕不可能互相妥協的。
「你走吧,愛去哪裡去哪裡。」
方有德輕歎一聲,伸手指了指柴房門的方向。
聽到這話,崔乾佑還以為自己幻聽了,一時間竟然沒有挪動腳步。
「你不自己走,難道還想本帥派人送伱一程?」
方有德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反問道。
「你肯放某離開?」
崔乾佑難以置信的反問道。
「不然呢,你以為你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你以為多了你,大唐就要亡?你以為你值得我現在特意給你來一刀以絕後患?你配麽?」
方有德抱起雙臂,看著一臉震驚之色的崔乾佑道。
這話如同利劍一般,深深的刺入崔乾佑的心窩,讓他感覺無比疼痛與羞愧。
不值得一殺,這是對一個將領最大的羞辱。
「你就不怕,某投靠河北叛軍,將來殺到長安?」
崔乾佑沉聲問道。
然而,聽到這話,方有德就好像聽到一個大笑話似的,他拔出佩劍,用劍身拍了拍崔乾佑的胳膊說道:
「你若是想一心尋死,放馬過來便是。如果多你一人,大唐就要亡,那就讓這大唐亡於你手好了。
說大話誰不會呢?
現在就滾吧,本帥不送你了。」
說完,方有德將佩劍收入劍鞘,轉身便走。走後也沒關門,就這樣讓柴房的門大開著。
一切的一切,都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視。
火光照耀之下,崔乾佑臉上神色不斷變幻。
他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後,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這次確實是輸了,可是崔乾佑不服,並不是技不如人,而是被手下人出賣!
可是不服又能如何呢?
天下之大,又有何處可去?難道真要投靠皇甫惟明?
崔乾佑看不上皇甫惟明,也找不到為他們賣命的理由。
「先離開潼關再說吧,天下之大,又怎麽可能沒有某的落腳之地呢?」
崔乾佑緩緩走出柴房,遇到了很多行色匆匆的士卒,有些認識,是黑雲長劍軍的人,有些不認識,大概是方有德那邊的。
無論是誰,看到了他就像是沒看到一樣,直接擦肩而過。
這一刻,崔乾佑忽然感覺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不該存在於世間。
他似乎應該去尋找自身存在的意義是什麽了。
……
相州,鄴城府衙簽押房內,皇甫惟明正緊皺眉頭,盯著牆上的地圖發呆。
「大帥,我軍糧秣充足,補給順暢。經過兩個月修整,原先被打亂的後勤,已經重新建立起來了。
以運河為脈絡,以幽州為起點,鄴城為終點,易水丶清河為主乾,其他小河為支脈,可以覆蓋河北全境。」
依舊是道士打扮的韋堅,對皇甫惟明叉手行禮道。
「你我相識多年,不必多禮。當初你便是朝廷的轉運使,你的能耐,某是知道的。」
皇甫惟明轉過身,拍了拍韋堅的肩膀,一臉感慨說道。
當年二人稱兄道弟,那是因為他們所處的官職各有長處,互相補強,所以政治地位是平等的。
平等的政治地位,帶來了完整的人格,所以二人可以相處很愉快。
而今皇甫惟明卻已經是「一人之下」,他跟韋堅的政治地位相差懸殊,顯然無法再平等相交。
哪怕嘴裡喊得親熱,本質上也是一樣。
韋堅顯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語氣甚為謙恭。
「大帥是有何事憂慮呢?」
他麵帶疑惑問道。
這兩個月,河北叛軍雖然沒有發動大規模攻勢,但是也沒有閒著。
各路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