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何日風起雲湧
「李將軍挺精神的嘛。既然是妻兄,那便是自家人,不必拘禮了。」
看著眼前身材魁梧,麵色拘謹的李晟,方重勇哈哈大笑道。
王韞秀則是給方重勇和李晟倒酒,在一旁殷勤伺候著。
她對方重勇說道:「妾身這位義兄弓馬嫻熟,阿郎可得給他安排個好差事。」
李晟沒有矯情,而是對方重勇恭敬叉手行禮道:「勞煩平西郡王了。」
他來這裡就是求官的,再矯情難免會被人鄙視。
「誒,都是自家人,不必說這樣的話,好說好說。」
方重勇輕輕擺手,一副滿口答應的模樣。
此刻平西郡王府書房內的一幕,顯得那樣怪異。
為什麽會這樣呢?
因為王忠嗣是李晟的「義父」,對方是在他手下當差的時候,得到賞識而收的「義子」,所以李晟算是王韞秀的義兄。
之前李晟在神策軍,也是王忠嗣推薦和安排的。
什麽叫人脈,這就是人脈了。
這年頭,你光是能打沒有用,能打的人比比皆是。除了打鐵自身硬外,必要的人脈也不可或缺。
有人脈,就不必去苦熬日子,就無人敢貪墨你的軍功,人脈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當然了,那一封「推薦信」,隻是李晟的敲門磚而已。是上次他進神策軍的時候,王忠嗣寫給崔乾佑的。
至於讓方重勇辦事,那還需要什麽推薦信啊!都是自家人!
李晟拿出來,隻不過是為了跟方重勇見一麵而已,避免小鬼難纏。
「神策軍改編,番號被撤銷,軍心浮動。
上次一萬二千神策軍被三千銀槍孝節軍打散,大敗虧損,軍中士氣已然崩塌。
稍有本事的人,都在自謀出路,以待在神策軍為恥。
某本不願來尋平西郡王的關係,奈何身不由己,不願蹉跎光陰。」
李晟忍不住一陣唏噓感慨。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走關係,誰不想挺起胸膛對外人說「老子今日成就都是自己一刀一刀砍出來的」呢?
可是如今的神策軍尚未改編完成,黑雲長劍軍也未新建完成,神策軍內部,不說亂成一鍋粥吧,起碼也是軍心士氣大喪!
而且名聲已經臭了。
待在裡麵,下次出頭要等到猴年馬月!
如今關中誰不知道禁軍第一強軍就是銀槍孝節啊!
李晟丟不起那個人,灰溜溜的跑路了,崔乾佑知道李晟關係深厚,沒有為難他。
聽到這番話,方重勇微微一愣,他倒是低估了上次香積寺一戰的影響力。
盛唐社會風氣張揚向上,崇拜強者,向往光芒萬丈的無敵。
講究贏家通吃。
對於弱者和失敗者,社會整體是沒有多少同情心的。
你輸你就該死,你弱你就該被欺負,這是無論胡漢,盛唐時期社會整體的價值觀。像是「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之類的思想,不是現在的主流。
那得等到晚唐了。
大唐周邊諸胡,也以給強盛的大唐當狗為榮,絲毫不覺得是受了侮辱。哪怕大唐朝廷根本看不起他們。
將來大唐榮光不再,他們再反過來咬大唐一口,心理上的轉變亦是沒有什麽障礙。
無非是力量對比改變了而已。
神策軍是失敗者,所以不值得留下來,與之一同沉淪。
銀槍孝節軍是勝利者,是強軍,所以值得投效。
這便是李晟的想法,此時如李晟一般想法的人,不知凡幾,車載鬥量。
更彆提銀槍孝節軍主將方重勇,還是他義父的女婿,還是自家人!
有門路不走,難道還選擇在陌生人麾下受儘白眼?
「某今日要跟妻兄暢談,夫人可去準備些美酒。」
方重勇對王韞秀使了個眼色說道。
王韞秀會意,微微點頭,悄然退出書房,並帶上了房門,吩咐門外下人不得靠近。
李晟臉上頓時緊繃著,心也提了起來。他明白,重頭戲要來了。
「聽聞妻兄弓馬嫻熟,這個本王是相信的,也不必查驗。」
方重勇忍不住歎了口氣,搖搖頭道:「隻是有些問題,本王自己也是困惑非常,所以想請教一下妻兄,你是如何看的。當然了,這隻是互相交流想法,與考校無關。」
一聽這話,李晟立刻抱拳行禮道:「殿下但講無妨。」
「假設,當然了,某隻是假設,不是針對誰。
假設河北二鎮聯手謀反,勾結契丹丶奚人兵發長安,聲勢浩大。
本王為朝廷前驅,領兵平叛,該如何處斷?」
方重勇目光灼灼看著李晟詢問道。
「皇甫惟明要反?」
李晟壓低聲音驚呼道。
這個消息可太踏馬夠勁了,如此機密,是他這個還未通過「麵試」的「實習生」該知道的麽?
他出身將門,消息靈通。
河北地方不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武周末年的時候,河北契丹人鬨事,殺唐軍將校造反,可謂是聲勢浩大,一時間搞得朝廷焦頭爛額。
當年就鬨過,現在再鬨一次,貌似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吧?
李晟絲毫不覺得方重勇是在「鬨著玩」。
「你就當他反了吧,本王是問伱,要如何平叛!皇甫惟明如何,那是他的事情,與本王的問題無關。」
方重勇沉聲說道。
李晟沉思片刻,對方重勇說道:
「朝廷可兵分三路,兩路為正,一路為奇。一路守黃河南岸的河陰縣,與叛軍拉鋸,一路守河陽三城,保護洛陽西北大門不失。
最後一路奇兵出河東,從河北常山出擊,奇襲叛軍老巢,斷其糧秣。
到時,叛軍便會進退失據。
黃河岸邊的叛軍若退,則兩路正兵可一路尾隨掩殺。叛軍若是不退,則糧草不濟,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他們勢必會不顧一切急攻黃河沿岸城池,不可能不留下破綻。
到時候,戰場主動權便在朝廷一邊了。殿下手握強軍,此戰無論是在正軍中還是擔任奇兵,都是大有可為。」
李晟侃侃而談,顯然不認為此時河北叛亂,能夠從朝廷手裡討到什麽便宜。
隻是這個說法,跟方重勇的看法基本一致,這大概也是軍界共識了。畢竟,戰略是有套路的,如果不考慮經濟壓力和政治上的變化,那麽「考卷」的正確答案非常有限。
「倘若回紇人,也參與進來,那要如何處置?」
方重勇繼續追問道。
聽到這話,李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如此便是雙鬼拍門,大唐會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殿下就是問我,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軍事問題惡化,就會變成難以處理的政治問題。這不是他一個披堅執銳的將領該考慮的。
或者說了也不算。
方重勇不置可否的微微點頭,二人陷入尷尬的沉默當中。
看到對方不說話,李晟有些心癢難耐的壓低聲音詢問道:「殿下莫非是以為,不可說之事,乃是大亂在即,變生肘腋?」
「本王不希望這樣,但好多事情,本王說了不算,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