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變局將至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這便是方重勇此刻的心情,他回長安這一路,坐在牛車裡麵就在想:
李氏的腦子是被門夾過麽?
還是方有德的逼格不夠高,連事先定好的婚約,都不能作數?
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秘辛?比如說李亨許諾事成之後與王忠嗣家聯姻?
方重勇依稀記得唐代宗李豫好像就跟自己差不多年紀。
他心中反覆權衡著,這件事到底要怎麽解決才好。
本來方重勇就對跟王家聯姻不怎麽感冒,是王忠嗣托付大事,他才出頭從中斡旋。
現在被這麽一折騰,反倒是被弄得有些騎虎難下了。
要是真不認這門親事,那就裡外不是人,渣爹和王忠嗣那邊都不好交代。
而認了這門親事,又好像是熱臉去貼冷屁股!
「郎君是否在王家碰壁了?是那邊的人想要悔婚麽?」
正在駕車的張巡疑惑問道,他是過來人,毛腳女婿上門這種事情,心中有數。
「那邊倒是沒有明說,也不可能明說,隻是拒婚之意不問可知。我忍不下這口氣,將生辰八字退還罷了,倒是讓他們不必為難要不要當小人。」
方重勇忍不住歎息道。
張巡早就感覺出來方重勇智慧遠超同齡人,甚至與成年人相比也不遑多讓。他想了想,微微點頭鼓勵道:「人活一口氣,小郎君沒有做錯。」
「是啊。」
方重勇很是勉強的應和道,心中卻是暗想:如果真的可以這麽簡單就好了。
張巡以為方重勇是忍不下這口氣,其實兩世為人的方重勇,什麽大場麵沒見過?前世丈母娘眼高於頂,門縫看人,難道很稀奇麽?
當初鄭叔清直接上來就對他指鹿為馬,他最後不也想辦法脫離苦海了麽?
方重勇之所以把王韞秀的生辰八字歸還,好像顯得很衝動一樣。實際上他哪裡是在生氣被拒婚啊,他是被李氏的愚蠢給氣到了,更是被可能要到來的驚濤駭浪給嚇到了!
李氏現在是讓李亨動用關係,幫王忠嗣離開東陽府,她隻考慮了便利卻沒考慮其中巨大的風險!
真要李亨來辦這件事,到時候彆說是回長安了,王忠嗣甚至有可能直接被發配到嶺南那邊!甚至被李隆基隨便找個莫須有的罪名給處理了也未可知!
李氏根本沒有想過,李亨與王忠嗣兩人聯手,究竟會產生多麽恐怖的能量!會讓李隆基有多深的忌憚。
李亨現在手裡已經有皇甫惟明這張硬牌,這個人現在雖然還不是節度使,但是文武雙全,不僅去過吐蕃,而且還擔任過司農卿!也擔任過左衛郎將。
他被任命為節度使,隻是時間問題,如今被打壓,隻是因為義弟王昱的事情被牽連了,但遲早還是會被李隆基提拔起來的。
因為節度使這個職務就是要文武雙全的人才。而且在對陣吐蕃的事情上,唐庭永遠都缺少了解吐蕃情況的將帥。皇甫惟明發跡的機會多到數不清!
除了皇甫惟明外,李亨鐵杆的親信還有韋堅。現在韋堅是長安令,聽說他有入相的可能,還很會理財,被李隆基大用隻是時間問題。
可以說前途不可限量。
有這兩個人,一文一武,一外一內,李亨在朝中與邊鎮都有強力支持者。
那麽在太子李瑛必然被廢的情況下,眾多皇子下一輪奪嫡必然開啟。李亨的實力僅僅是看起來,就已經比較恐怖了,簡直就是在腦門上寫著「我必為新太子」!
如果李亨親信中再多一個在邊關屢立戰功的王忠嗣,方重勇完全可以想像,李隆基究竟會忌憚到什麽程度!
到時候李隆基稍微生個病不能理朝,李亨便可以用韋堅控製中樞,用皇甫惟明與王忠嗣控製邊鎮,改天換地難道很難麽?再打出一個PTSD的口號,比如說讓朝臣們都很忌憚的,像是武惠妃架空天子亂政什麽的。
利用朝臣與宗室們對當年武媚娘的深深忌憚,寧殺錯,勿放過。隻怕政變的成功率會大得驚人!
彆說是疑心病極重的李隆基了,就是方重勇自己,想想也感覺後背發涼。
現在有機會把自己跟王忠嗣一家做切割,不跑還等著過年麽?
等李隆基開始一日殺三子的時候,就看李氏怎麽哭吧!那時候他們全家就會日夜擔驚受怕,覺得自己會被忠王所牽連。
隻怕李亨現在已經開始運作這件事了。可惜的是,他越是運作,王忠嗣離返回戰場就會越遠,而且自身的處境也會越發危險。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那王生說此行是無可無不可,果然被他說中了,來了也白來。」
方重勇忍不住感慨了一番,那個算命的王生算一次收五百文不是高了,而是太低了,真踏馬神準。
回到長安,方重勇給王忠嗣寫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詳細的分析了此番的利害,然後實話實說,將可能的危機全都攤開掰碎告訴了對方,並表示,如今的局麵,非常詭譎而危險。
方重勇告訴王忠嗣,他在東陽府蟄伏,不被李隆基所關注,未必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
至於婚約之事,信中提都沒提。
然而,這封信還未寄出,就發生了一件令方重勇始料未及的「大事」。
……
就在方重勇返回長安的第二天,兩位不速之客上門,讓他猝不及防!
方重勇看著麵前身材修長,身著男子白色衣袍,眉宇間帶著英氣的女孩,看上去不過八九歲,如絲秀發簡單的紮了起來。未施粉黛清爽乾練。
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看,讓向來能說會道的方重勇,一時間竟然有些語塞。
那女孩身邊是一位和王忠嗣長得神似的少年郎,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和那女孩穿著一個款式的衣袍,隻是大了一號。
「在下王彥舒,王忠嗣長子,見過妹夫。這位便是妹夫未過門的妻子王韞秀。」
王彥舒嬉皮笑臉的給王韞秀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開口說話。
「你到底什麽意思?」
王韞秀開口質問道。
方重勇一愣,隨口應和道:「啊?」
「啊什麽啊!婚姻大事,若是父母之意,要退婚也是你父親來退婚。若是婚姻由你我二人商議決定,那伱也要問過我同不同意才行啊!你連我的麵都不見就退婚,簡直豈有此理!
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王韞秀越說越氣,恨不得直接給方重勇一拳頭。
「那你…覺得如何?」
方重勇覺得眼前的妹子有點凶,一點都不萌,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看到好好的事情要說崩,王彥舒擺了擺手示意王韞秀閉嘴,然後微笑說道:「父親常言:信義乃為人之本。
妹夫從夔州趕回長安,又一路輾轉到華州鄭縣,可謂是千裡行路,立人立身。忠王那邊如何,母親那邊如何,不代表我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