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虎相半居,相傷終兩存(1 / 1)

第19章 人虎相半居,相傷終兩存

方重勇要釀造大量紅蓮春,優質水源是必須的,泥沙含量高的江水肯定不行,也不能使用城中的井水。要釀好酒,就必須引入大量的山泉,靠人力去挑肯定不行,隻能用竹子做成「自來水管」,將其連接起來從山頂引水入城。

無論是煮茶還是釀酒,山泉都是首選。

城中百姓自告奮勇,有人去城外竹林砍伐毛竹,有人去山上勘察地形,選擇合適的引水路線,都是積極踴躍參與其中。

這天,夔州府城以北的竹林裡,不少城內的樵夫們撒歡一般的砍竹子,每一根都有成人胳膊那麽粗。這些人將竹子截斷後,又將竹子中心打通放置在一旁。這片竹林已經變成為了一個巨大工地,由於山頂山泉距離府城距離不小,因此所需的竹子數量也是相當驚人。

鄭叔清帶著方重勇與方來鵲,來到竹林裡查看工程進度,皆是對此非常滿意。

「釀酒並不需要大動乾戈,靠人力挑水足矣。你為何建議要大修泉水管道,引山泉入城呢?這可都是府衙出的錢啊。」

鄭叔清迷惑不解的詢問道,修管路的「小錢」,還沒被這位刺史看在眼裡,畢竟他已經見過幾十萬貫錢那種「大場麵」了,隻是覺得沒有必要瞎折騰而已。

老實說,他明年的結局不是入長安到中樞擔任支度官,就是被罷官回滎陽老家,不可能繼續安安穩穩的在夔州呆著當鹹魚。

鄭叔清在夔州府城的日子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其實鄭叔清並不想修什麽引水管路。麻煩,事多,還不會被記入官府考核。為地方做事,隻有「文教興盛」才會被記入考核,其他的做再多也沒用。

這就好像數學考試你不能在題目後麵寫作文一樣,寫得再好也不可能得分啊!

唐代雖然明麵上要求每一州都要新辦學校,推薦士子科舉,但實際上執行起來,已經完全變了調子,淪為了某種程度的形式主義。

考科舉,不去長安周邊租房子住,那就是麻繩提豆腐:彆提了。

誰都知道,大唐的科舉不糊名,這是肉食者們為了激勵家族子弟而搞出來的「鯰魚」。為什麽科舉要住在長安附近,隻能說懂的都懂,不用把話說那麽明白!

既然都是樣子貨,那這是演給誰看呢?誰又真的會明知道一條路走不通還往死裡走呢?

所以在關中之外的很多地方,有財力物力考科舉的人,對於走科舉路線完全不怎麽在意。並不是大唐所有地方的人都很向往科舉,風氣如此,跟出路狹窄也有關係。

比如說夔州。

夔州這邊遠離政治中心,自然文教水平不會高到哪裡去,本地沒出過什麽像樣的讀書人。

本地人對科舉不屑一顧,眼睛都在錢中間那個方孔裡麵!如果做工與經商就可以有出路,那我為什麽要去參加科舉考進士?

杜甫有詩形容夔州本地民風:

峽中丈夫絕輕死,少在公門多在水。

富豪有錢駕大舸,貧窮取給行艓子。

小兒學問止論語,大兒結束隨商旅。

在朝廷眼裡,夔州便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除了錢就是錢了!鄭叔清也有這樣的擔憂,不想耗費力氣做沒有用的事情。

他是在方重勇的苦苦勸說之下,才勉強同意的,不代表本身的積極性有多高。

「使君,您在夔州任上不要緊,倒是給下一任夔州刺史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方重勇忍不住揶揄了鄭叔清一句,他從地上撿起半截砍斷的毛竹,發現這種竹子確實比較堅固。如果沒有山上的動物破壞(比如說老虎),這條管路應該可以使用很久。

「為何我給下一任刺史出了難題?」

鄭叔清被這話問得莫名其妙的。

「因為使君大人在任上,給聖人搜刮了幾十萬貫。雖然這其中有些偶然,但聖人一定會想,夔州富庶,是以前小瞧這地方了,將來一定要加大力度搜刮!不說臨澤而漁吧,那起碼要多下幾遍網子,敞開了撈。

可以想像,下一任夔州刺史,一定肩上壓力如山。聖人要求他多撈錢,他必然要使出死力氣來辦。如此一來,這夔州百姓會過得更好還是過得更苦,很難想像麽?」

方重勇用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鄭叔清的臉反問道。

「這……也並非本官可以改變的啊。」

鄭叔清喏喏說道,不敢直視方重勇的目光。

「所以說了,使君給夔州這裡帶來了如此大的禍患,替府城百姓修一修引山泉的管路,讓百姓們都能喝到放心水,為本地做一點善事,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麽?」

方重勇對著鄭叔清大聲嗬斥道。

「受教了。」

鄭叔清躬身對著方重勇鄭重的行了一禮。

正在這時,人群中有人驚呼道:「大蟲!有大蟲啊!」

方重勇一愣,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在回憶大蟲到底是什麽玩意。

古人把所有動物都叫「蟲」,天上飛的丶地上走的丶爬的還是水裡遊的,都叫「蟲」。

哪怕是人也叫蟲,比如特彆懶的人叫「懶蟲」,特彆好色的人叫「淫蟲」。

老虎叫大蟲,蛇叫長蟲丶魚叫鱗蟲。這裡的「大」,是「老大,第一」的意思,形容老虎很厲害。李唐先祖叫李虎,顯然唐代要避諱這個字,虎就不能叫虎了,書麵語一般稱之為「獸」(也有詩直接寫虎的)。

民間,一般稱呼老虎為「大蟲」。

「郎君退後,奴來拖住大蟲!」

方來鵲手持斧子自告奮勇的上前,擋在方重勇身前。

夔州刺史鄭叔清則是嚇得兩股戰戰,幾欲先走,卻又全身不能動彈。

砍毛竹的樵夫們一邊叫嚷著一邊跑,哪裡還顧得上鄭叔清他們。一個月工資八百塊,撂誰身上也不得拚命啊。

終究還是鄭叔清他們到夔州的時間不長,一直順風順水便對大自然的凶猛失去了敬畏之心,更彆提連本地道路都沒摸清的方重勇了。

很多地方的老虎怕人,但夔州是不一樣的。夔州老虎是跟僚人混居,甚至就直接做了鄰居。在夔州府城之外,老虎對聚居人群習以為常,根本不存在畏-->>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