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你找不到的人(1 / 1)

長刀在手,上下沒有一絲起伏,可葉無坷的胸口在微微起伏,黑暗之中的那個人也在慢慢退去。

葉無坷之前和白狼族大舍鳳玉交過手,那是葉無坷遇到過的最難打贏的一個敵人。

可大舍鳳玉終究是有破綻的,下一次交手葉無坷就有一定把握能贏。

然而剛才,那個戴著臉譜麵具的黑衣人讓葉無坷有些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不是敵人不可擊敗的無力感,而是無法探知到敵人深淺的無力感。

黑衣人和他始終都保持著旗鼓相當的實力,不管葉無坷如何變招對方都能及時應對。

哪怕葉無坷連勁氣都用出來了,戴著臉譜麵具的那個人依然能從容接招。

他甚至還在學習,學習葉無坷的出招學習葉無坷的應對。

並且他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把學來的東西再施展出來,而且用的幾乎與葉無坷一樣精湛。

當然,他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比葉無坷的雙指槍法也不遜色,可本質上,他真的學會了。

在大批的黑衣人開始進攻鎮子後邊的時候葉無坷就及時趕過來,如果他沒及時到的話羅擎可能也死了。

殺死羅擎的那個黑衣人被葉無坷一刀斬成兩段,可這並不能讓羅擎釋然。

羅擎瘋了一樣衝向黑衣人,被那個戴著臉譜麵具的男人一招擊敗。

毫無疑問,葉無坷贏不了他。

毫無疑問,戴臉譜麵具的男人也殺不了葉無坷。

所以他退走。

沒能偷襲成功就不戀戰,這種人的果斷也讓葉無坷心中忌憚。

這是一個葉無坷從沒有遇到過的對手類型,能打,冷靜,不嗜殺,果斷的像是成功與失敗都與他無關,但他卻能控製成功與失敗。

大批的黑衣人沒能攻入葫蘆鎮,葉無坷,三奎,大奎,還有負責支援的五百名兵部精銳來的都很快。

黑衣人知道打下去他們必然損失慘重,偷襲的目的已經無法實現。

葉無坷凝視著黑暗。

黑暗之中,那個男人已經消失無蹤。

兵部的精銳端著連弩依然保持著戒備,隻要有任何異動他們的連弩馬上就會釋放出去。

安靜,場麵安靜的像是連風吹動砂礫的聲音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一聲痛哭打破了這安靜。

羅擎抱著邱小秋的屍體嚎啕大哭,哭的連心肺好像都被撕裂了一樣。

葉無坷緩步走到羅擎身邊,他的手伸出去想要拍拍羅擎的肩膀,可是在那撕裂的哭聲之中,葉無坷的手終究是沒有落下去,他不敢打擾。

時間沒有那麼快能撫平悲傷,也許這世上也根本就沒有時間。

葉無坷曾經想過這個問題,時間到底是什麼?

是用來記錄過程的工具嗎?

葉無坷安安靜靜的等著,一直到羅擎抬起頭看向他,這個粗獷漢子的眼睛裡,紅的好像在滲血。

“他最怕死了。”

羅擎抱著邱小秋的屍體,坐在那前前後後的搖擺著。

就像是一位父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再哄他睡著。

他最怕死了,可他為什麼就來了?

邱小秋已經死了,無法再得知他是為什麼會被敵人抓住的。

可是羅擎知道,這個怕死的家夥最終還是戰勝了怕死的自己,他離開了慶海縣,他孤身一人往葫蘆鎮這邊跑。

他跑,他可能還在半路嘶吼,罵自己為什麼那麼怕死,為什麼那麼無能。

當兄弟們逆著進城的人流走向葫蘆鎮的時候,是他孤身一人站在慶海縣的城門內。

那個時候,他的兄弟們朝他啐了吐沫,而這個孩子,隻是尷尬的笑著。

葉無坷挨著羅擎坐下來,安靜的坐著。

羅擎低著頭,將邱小秋身上掛著的一個藍色的類似於流蘇的東西摘下來掛在他的腰帶上。

“他是藍衣族人,藍衣族太小了。”

羅擎說:“那年,白狼族的狼兵衝進了他們的村子,他們......隻有一個村子。”

“他爹娘為了保護他都死了,他妹妹被鞭子活活抽死也沒說哥哥藏在糞坑裡。”

“邱小秋總說,他不能不怕死啊,藍衣族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的命,是他爹,他娘,他妹妹,是整個村子裡的人拿命保下來的。”

羅擎說話的聲音,沙啞的讓人心裡跟著疼。

“他就該怕死。”

羅擎說:“彆人都可以不怕死,誰都可以不怕死,可他......他就該怕死啊。”

葉無坷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蜀西南這邊,就像是原始叢林,也像是深海。

狼就會吃掉山羊,狼也會被更凶狠的野獸吃掉,蝦會被小魚吃掉,小魚會被大魚吃掉。

也許在幾千年曆史之中,如藍衣族這樣已經消失掉的民族太多了。

可是現在,葉無坷親眼看到了一個民族的滅亡。

“他總說,如果他不好好的珍惜自己,有一天死了,他下去之後不敢見爹娘不敢見妹妹。”

“他還說,其實他不怕死,但他從來都不會和大歪山的兄弟們說什麼生死與共的話。”

“他說他還沒有孩子呢,等到有一天他有了孩子,孩子也有了孩子的時候,他一定比誰都不怕死。”

“他會找到原來的老兄弟們,把欠下的生死與共的話都說一遍。”

羅擎看向葉無坷,他眼睛裡的血真的好像要從眼球裡滲透出來。

葉無坷伸手摟住羅擎這個粗獷漢子的寬厚肩膀,這個粗獷的漢子在葉無坷懷裡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葉無坷抱著他,他抱著邱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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