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放下手裡的檔案,眼神有些恍惚。
卓牧雲的經曆和陳小攀很像。
十七歲就從軍,以募兵身份到邊疆,累積軍功可官至校尉。
可他卻突然放棄了軍職回到長安,回來之後就在武侯府做事。
按理說,他這樣的人從邊疆回來在武侯府最起碼也是個旅率,可他不是在從軍期滿之後回來的,武侯府臨時安置也沒有職缺,隻能暫時做個隊正。
他在武侯府是以隊正身份領旅率俸祿,手下有十餘名武侯,一直都在東市做事。
卓牧雲有個妹妹,身子一直不好,沒有父親,母親年紀大了。
他從邊軍回來,大概也是因為家中實在是有些撐不住。
與陳小攀,何其相似。
葉無坷閉上眼睛,腦海裡再次出現了金雀鎮的血戰。
他一個人衝鋒在前為戰兵開路,陳小攀就跟在他身後為他抵擋住從側翼殺過來的敵人。
葉無坷受傷三十幾處,陳小攀比他也少不了多少。
金雀鎮裡的人太多了,而且他們常年訓練,又經常和山匪廝殺,人人都會些武藝,又凶悍好鬥。
葉無坷突進上百名手持長矛的敵人隊列殺出一條血路的時候回頭看,卻見陳小攀大腿上中了一槍。
葉無坷又反身殺回去,連續劈了四五個敵人將陳小攀從圍攻之中救出來。
當時陳小攀坐在地上,以橫刀胡亂劈砍。
可敵人用的是長矛,一個勁兒的往他身上亂捅。
等葉無坷救他出來的時候,他已是個血葫蘆一樣的人。
不知道傷了多少處,到處都在冒血。
葉無坷取出傷藥要給他包紮治療,陳小攀卻哭著說:“葉千辦,你走吧,你走了還能活著出去一個,你不走大家都死在這連個報仇的人都沒有。”
葉無坷默不作聲的撕下來衣服給陳小攀包紮,然後單臂將重傷的陳小攀扛起來繼續往前衝殺。
當時的葉無坷身上何嘗不是一樣?
不知道多少處傷口在冒血,每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帶血的痕跡。
“千辦,彆帶著我了,你走吧。”
“閉嘴!”
葉無坷扛著他又往前殺了一陣,回頭看時才發現,金雀鎮的人因為葉無坷實在是太凶悍,大部分都繞開他去攻擊後邊的戰兵隊伍了。
葉無坷將這邊人少,戰兵那邊陷入重圍。
他跳過矮牆,將陳小攀放下後又用乾草蓋上:“你在這裡等我,我接了戰兵兄弟們就來找你。”
說完後葉無坷跳出去,又往被困的戰兵那邊廝殺。
陳小攀靠坐在牆邊,身上都是葉無坷拉過來的乾柴,他看不見葉千辦在哪兒,可能聽到喊殺聲。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活著出去了,而且還會連累葉千辦也出不去。
閉上眼,又想起關萬代死在他懷裡的樣子。
於是,他將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有幾個人從麵前經過,因為隔著一層乾柴,這些突然出現的蒙麵刀客並沒有察覺到他。
他聽到了,那些人要在人群之中找到葉千辦。
那幾個人說,最好是把葉無坷引到這裡來,他們埋伏在此,等葉無坷到了就群起攻之。
陳小攀已是強弩之末,身上沒幾分力氣了。
可一想到葉千辦可能會被伏擊,他毫不猶豫的從乾草堆裡衝出去,那幾個人沒有料到這裡還藏著人,被陳小攀暴起殺了一個。
可陳小攀傷勢過重流血太多,殺了一個後就摔倒在地。
一群人撲過來就要把他亂刀剁了,恰此時束休出現。
殺了那幾人,束休讓陳小攀就在這裡等著,他去接葉無坷。
陳小攀將那些蒙麵刀客商量的事告訴了束休,束休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束休!”
陳小攀見束休要去接應葉千辦,他雙眼赤紅的哀求:“你把葉千辦帶過來,葉千辦不能死,我已經活不了,你把葉千辦帶過來我和他換了衣服。”
束休搖頭:“不行,你這樣做是想讓他一輩子活在內疚負罪之中?”
陳小攀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
束休腳步頓住。
陳小攀苦苦求他:“我家裡還有母親和妹妹需要人照顧,我是絕對活不了了,帶著我,你們也一樣都活不了。”
“救了葉千辦,把他帶出去,請他替我照顧家裡......”
束休回頭看陳小攀一眼,陳小攀的肚子上被葉無坷用衣服緊緊勒著,可即便如此,那衣服下邊還能看到腸子已經擠出來了。
“束休,不管你做了些什麼但你一定想救葉千辦,我也想救他......我朋友不多,能托付的人隻有他了。”
陳小攀說:“幫幫我,求你了。”
束休一咬牙衝了出去:“等著!”
等束休衝回去的時候發現,葉無坷已經站不穩了。
葉無坷拉著一名受傷的戰兵往一側巷子裡衝,在他們身後,其他戰兵都已經倒在地上,葉無坷拚死隻救出來一人。
數不清的悍匪將巷子口堵住,臉色慘白的葉無坷蹲下來,示意那受了傷的戰兵踩著他肩膀翻牆逃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葉無坷已經沒有力氣翻過那並不高的牆頭,他隻想救一個,哪怕救一個也好。
張金簡大哥和這一營戰兵是來幫他的,是他帶到金雀鎮來的。
少年當時心中隻有一個念想,他死了也要救幾個出去,可他殺穿圍困出來的時候,身邊隻有一個戰兵跟著了。
“快走。”
葉無坷一隻手扶著牆,半跪著在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