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重臣微微皺眉,對葉無坷的話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不見慌亂,也不見怒意,亦不見驚訝。
他這微微皺眉,看起來更像是德高望重者本身就有的淡淡倨傲。
“葉千辦的意思是?”
蘇重臣坐下來,四平八穩。
“你是想說,劉姝的供詞是你自己捏造出來,目的是引誘道府衙門的人根據這捏造的供詞配合你去調查,在道府調查出一些結果之後,你反過來說這是道府衙門捏造的結果?”
蘇重臣看著葉無坷:“葉千辦這事做的好像有些沒道理,是你捏造供詞不妥當,還是我道府衙門查出來的結果不妥當,又或是因為捏造出來的供詞而查出結果就可以認定是假的?”
氣場猶在。
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葉無坷。
先是震驚於葉千辦之前的非正常手段,現在又震驚於按察使大人這似乎更具有力量的反問。
葉無坷可太喜歡和老人家聊天了,因為老人家往往都有著遠超年輕人的智慧。
蘇重臣反擊的這幾句話,確實無懈可擊。
葉無坷道:“按察使能根據一份我捏造出來的供詞找到劉姝的堂弟,確實令晚輩敬佩。”
蘇重臣:“唔......你是在懷疑老夫?”
葉無坷沒回答,隻是好像有些詞窮了似的聳了聳肩膀。
蘇重臣見他如此反應,開始發力。
“我現在還是不理解葉千辦話裡是什麼意思。”
蘇重臣語氣逐漸沉重起來。
“葉千辦是想通過一份捏造出來的證詞來引蛇出洞?然後把老夫引出來了?”
“老夫雖不能認同葉千辦的做法,可身為廷尉府千辦接手大案自然有權利懷疑任何人。”
“劉姝的供詞是假的,可老夫門下弟子根據你這假的供詞找到了劉姝真的堂弟。”
“又在這真堂弟身上得到了真的供詞,而且已有實據,所以葉千辦覺得劉金源陳述供詞是假,還是老夫弟子找到的實據是假?”
“試圖以一份假供詞想證明老夫牽連此案,我依然可以理解年輕人查案做事手段激進,也理解你立功心切,更理解你因少年得誌而自負。”
蘇重臣道:“可葉千辦究竟如何才能證明,劉姝堂弟劉清源供詞有假,我門下弟子所查出的實據是假?”
葉無坷道:“若劉姝從未說過她有堂弟呢?”
蘇重臣依然平靜的說道:“劉姝從未說過她有堂弟,那她就是沒有堂弟?”
葉無坷:“劉姝沒有說過他有堂弟,按察使又怎麼證明這劉清源就是她的堂弟?”
蘇重臣指了指桌子上:“地方官府有戶籍為證。”
葉無坷:“要查看戶籍需本地主官準許,所以必有查閱記錄。”
蘇重臣:“葉千辦是覺得,我門下弟子請不到本地主官批準?”
葉無坷:“大概請不到。”
蘇重臣微微皺眉。
葉無坷道:“多日之前我已經派廷尉府百辦錢波舫分派人手,往各地郡縣將主官請來益州。”
蘇重臣略微沉吟了片刻後說道:“我門下弟子皆為各地刑名主事,或許他們在查閱劉清源戶籍時候確實沒有請示主官,但戶籍不假,最多是我門下弟子做事不守規矩,這一點,我自會處置。”
葉無坷道:“我似乎並未告訴過按察使大人,劉姝戶籍何地。”
蘇重臣微笑道:“我身為西蜀道按察使,二十幾年前就開始做這一行,葉千辦可以懷疑我的本事,但不該懷疑大寧各地官府戶籍製度的嚴整和齊備。”
“你告訴我有劉姝供詞,我安排弟子以此追查,有劉姝的名字,她又是張家管事的妻子,想查出她戶籍所在很難?”
葉無坷:“不難。”
蘇重臣問道:“既然不難,葉千辦這話裡是不是沒什麼道理?”
葉無坷道:“從一開始我就沒道理,也不占道理。”
蘇重臣:“葉千辦倒是坦蕩。”
葉無坷道:“相當不坦蕩,因為從一開始我就在說謊。”
他此時語氣突然變得淩厲起來,和剛才被蘇重臣壓製著時候截然不同。
“知道劉姝嫁給了誰,知道劉姝的名字,以此查出劉姝的戶籍對於按察使來說易如反掌。”
葉無坷看著蘇重臣的眼睛說道:“可若根本沒有劉姝這個人呢?”
這句話讓蘇重臣臉色明顯變了變。
葉無坷道:“按察使大人對於西蜀道刑名一行的影響我一個外人都很清楚,本地人自然更清楚。”
“案發之後,羅府堂和楊府丞立刻趕往張家,下令將張家幸存之人全都封鎖在張家大宅裡,不準任何人進入張宅,不準將任何人帶回府衙。”
“所以當天夜裡到底死了多少人幸存者有誰,連府衙的人都說不清楚,隻知道死了百多口,皆為男丁,幸存者多為女子。”
“當夜軍堂大人下令將羅府堂和楊府丞請回道府衙門,軍堂又下令調集巡城司的人接管張家大宅。”
葉無坷看著蘇重臣道:“那時候,羅府堂和楊府丞兩為大人可能就已預料到,有人會插手張家血案,他們商議了一下,覺得如果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