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有什麼交代的(1 / 1)

夜風送來了幾分清涼,也送來了幾分愁緒。

葉無坷本來是個快樂的人,在離開無事村之前一直快樂。

哪怕無事村外的那條小河裡其實釣不上了什麼魚,哪怕山上狩獵大部分時候也是空手而歸,哪怕精心照顧的秧苗也未必能長大,哪怕從小到大他也沒見過一隻能飛多高多遠的風箏。

可他是快樂的,他眼神裡的純澈來自於那座山那條河那個村子和那群同樣單純的人。

所以他是那樣一個人啊,一個簡單到你對他好他就一定會對你好的人啊,葉無坷的世界從來都不複雜,隻有對的和該做的這兩種選擇。

這樣的人會因為你對他好而快樂,也會因為他沒有忘記對你好而快樂。

他的不快樂並非是在去漠北之後戛然而止,哪怕他見證了大和尚向問的赴死他也沒有在心裡種下不公和悲涼,也許隻有葉無坷想過,向問在死的時候可能快樂了那麼短暫的一會兒。

可是他現在不快樂,哪怕他看起來依然是笑嗬嗬的,依然是純粹的,依然是那個滿眼都是陽光的少年。

也許隻有高清澄想過,葉無坷開始表演快樂的時候是多可怕的事。

她心疼,也後悔。

她第一次反思,她把薑頭從無事村裡帶出來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她知道最初讓自己動念帶著這個少年離開大山的不是這少年本身,而是因為她從未見過的那個給兩個孩子分彆取名薑頭和蒜頭的女人。

那是一個應該算是被遺棄的女人,一個從身到心都傷痕累累的女人,她無力對抗什麼,但她依然在每個她能想到的地方保護她的孩子。

葉無坷自從南下之後就不快樂了,他隻是不想讓人看出他不快樂。

麵對東韓密諜的時候他看到的是敵人也會拚了命的想挽救自己的國家,麵對黑武人的時候他看到的是兩大強國之間不可調和的不死不休,但這兩件事都沒有影響葉無坷的心境,甚至篤定了葉無坷的心境。

可這次,他麵對的本不該是敵人。

高清澄坐在台階上看著月亮發呆,那圓圓的月亮逐漸變成了葉無坷那張單純的臉。

渭川郡的殺官案,舊山郡的空餉案,楚縣的屠村案。

葉無坷不會因為最終解開了謎題破開了案情而開心,高清澄最清楚,對於葉無坷來說,解開謎題並不難。

相隔一道院牆,隔壁院子裡的葉無坷也坐在台階上看著月亮。

隻有在獨處的時候少年的眼神裡才沒有了掩飾,他學會了掩飾,可他不知道也不曾想過,這種掩飾多了之後便很難才回到最初的純澈。

哪怕,是善意的掩飾。

徐績從一開始就讓人能猜到是他在布局著什麼,所以葉無坷才說這是明謀而非詭計。

而這,也許正是葉無坷真正理解高清澄所說的大寧立國才二十年就要麵臨前所未有之困局的開始。

以前葉無坷覺得自己理解了,但那不是理解了,那隻是開始看到了。

大奎和二奎不知道薑頭怎麼了,但他倆都感覺出薑頭就是想一個人坐在那安靜一會兒。

所以兩個人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距離在屋簷下蹲著,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心裡同時生出一個念頭......如果薑頭再這樣下去,那不如帶薑頭回無事村。

那個病殃殃的早早就被人宣判活不到五歲又被宣判活不到十歲的少年,哪怕是在那段日子裡也始終沒有這樣的不快樂,身體好了之後可以跟著他們瘋跑的薑頭,和隻能坐在火坑上隔窗看著他們的薑頭,都是快樂的。

人心真狠。

當一個人開始試著解讀人心的時候,他就注定了會感受到這世上最大的痛苦。

尤其是葉無坷這樣始終堅信人心向善的人。

“葉薑頭。”

隨著喊聲,一塊高粱飴從隔壁院子裡飛了過來,似乎是被施了魔法一樣,準準的飛到葉無坷坐的地方,所以那少年隻需一抬手,就把這顆糖攥在手心。

“庫存不多。”

高清澄的聲音在隔壁院子裡和高粱飴一塊飛過來,也和高粱飴一樣準準的,隻不過飛到的不是葉無坷的手心,而是少年的心。

“省著點。”

高清澄坐在台階上,拋了那顆高粱飴之後,她雙手支著下巴,已經在懷念那顆糖了。

葉無坷沒吃,他把高粱飴裝進口袋裡。

“你還有多少?”

葉無坷問。

高清澄回答:“不能說,怕你惦記。”

葉無坷起身走到牆邊,這院牆也確實不算高,他站在那哪怕不墊著腳,牆頭也隻是到他的下巴位置。

院牆與道德從來都一樣,不束君子也不束小人。

君子不必束,小人束不住。

院牆低與不低,防不住壞,道德高與不高,攔不住惡。

院牆與道德規勸的,從來都是那些尋常人。

被人看做窮山惡水之地的大慈悲山下無事村,大部分人家那才到膝蓋的籬笆牆也隻是個裝飾,就好像有門就一定要有門板一樣,哪怕那門從來都不必鎖。

而繁花似錦的地方往往都是高宅大院,也說不清是什麼道理。

“我覺得硬糖也挺好的。”

葉無坷說。

高清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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