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我真是個了不起的人(1 / 1)

“禪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禪祖還說,造殺孽有五劫十六刑的果報,你們這些當兵的又殺生又救人,可真是難搞。”

向問禪師一隻手貼在苗新秀的心口,將他最後的一絲修為真氣注入進去,在苗新秀的後背上,他的真氣將羽箭儘數震開。

“我要是禪祖他老人家,我都不知道怎麼應付你們這群當兵的。”

向問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毫不吝嗇也毫不遲疑的將他最後一絲真氣輸送出去之後,這個年輕且俊美的大和尚似乎也到了要離開這個人間的時候。

他想過無數次自己死的時候應該是什麼樣子,如果是按照他設想的方式死掉的話那應該也不會留下什麼遺憾才對。

可是,好像還有。

“我死之前,救人這種事當兵的也不能和和尚搶,和尚本來就該救人,而不是隻會說說,可是啊我死之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我這樣的和尚。”

他躺在那,看著天空。

他好像又看到了天空上出現了一片他在隋陽舊城見過的烏雲,似乎又看到了有人在烏雲之上向他招手。

可不同的是,那是一尊盤膝坐在烏雲之上金光燦燦的大佛,像是在召喚他,隨我走吧,去極樂世界。

出現了幻覺的向問拚勁最後力氣搖了搖頭:“誰願做和尚誰做,我下輩子不做了。”

他想,做和尚可真不好。

他想有個正常的爹娘正常的家,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在該讀書的年紀讀書,在該娶妻的年紀娶妻,在該有孩子的時候有孩子,在該老去的時候老去。

而不是從有記憶開始,不停的有人在他耳邊說你是從禪院出生的孩子,與佛有緣,你是名副其實的聖子,你就該留在禪院裡修行禪法。

你不能丟了禪院的臉,你可是禪院的大和尚們拚了性命才保下來的,你得懂得感恩,你要一個有擔當有責任的人。

啊人這一生,又短又煩躁。

向問躺在那想著,要走了還挺好的,人生沒有什麼遺憾,如果非要說有,那就是沒朋友。

可人生哪能沒有遺憾呢?

“你們誰寫字漂亮些?”

向問閉著眼睛微笑道:“將來給我墓碑上寫幾個字就寫:向問,和尚當的不好,人還行。”

說完這句話,沒了聲息。

嗖的一聲。

後邊還有羽箭飛來。

一支羽箭擦著苗新秀的肩膀打在地上,把苗新秀的衣服切開,肩膀上露出的皮膚慢慢變紅,一個血口裂了開來。

似乎已經沒了什麼神智的阿諾訶看著閉上眼睛的向問禪師,再看看苗新秀又一次俯身用身軀擋住了他們。

他忽然一翻滾從苗新秀的雙臂之下爬出來,然後在苗新秀身後站直了身子,他張開雙臂,麵向殺過來的那群汗王侍衛。

在他麵前是一群驟然停下腳步的疏勒人,他們茫然的看著神僧伸手保護那些寧人然後為之震撼。

在他身後是一群躲閃著羽箭但依然朝著自己同袍衝過去的寧人,他們沒有人在乎後邊的羽箭隻在乎被圍困的家裡人還能撐多久。

這是大寧鴻臚寺的失誤。

在做預判的時候他們嚴重低估了黑武人的能力,也沒有把黑武劍門的內鬥計算進去。

雖然這聽起來很難,可他們就是做這些的。

基於鴻臚寺的預判和準備,所以選派多少人來疏勒。

也許經過這一次之後鴻臚寺的人做事才會進步,才會更謹慎,更仔細,更全麵,可是付出的代價似乎也真的大了些。

此時此刻,阿諾訶張開雙臂站在那的時候,腦海裡全都是向問禪師在木塔上跟他說過的那些話。

他問向問說,你為什麼要救我?

向問說,因為你會做和尚。

向問說,其實隻要是個人,就該明白壞事不能做好事不能不做,能救人的時候就不要害人的道理。

他說他也搞不懂,為什麼這些最基本的道理需要用特彆的方式來告訴人們,比如加入什麼宗教,或是寫進律法裡,用信仰和約束的辦法才能讓人記住這些。

向問說,打架這種事你不行,但做和尚這種事我不行。

我能裝一時半會兒,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但隻要我有一天裝不下去了,我破口大罵了,甚至當街殺人了,那曾經信我的那些人就會因此而否定禪宗。

他們不會說那是向問一個人不行,而是禪宗不行,不會說是一個和尚自欺欺人,而會說是所有的和尚自欺欺人。

所以你回去比我回去要好的多,最起碼你不會在忍不住的時候裝不下去,不會破口大罵更不會當街殺人,最主要的是,在世人眼中和尚就該是你這個樣子。

躺在木塔上短暫喘息的向問和尚說:“我應該算很了不起的一個人,如果我不做和尚我會是更了不起的一個人,我可能會是個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的大俠,也可能是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的名將,不是我吹牛,我甚至可能是個安邦治國的宰相,可我偏偏是個和尚,幸好,也是個了不起的和尚。”

他和阿諾訶說,大寧不是不需要禪宗,而是不需要假的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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