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錦是個很奇怪的人,他曾讀書十年求前程,結果連考了幾次皆不得中,家裡父母說若再如此考下去怕是難以維持。
他總是騙他爹娘他有多用功,實則整日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他爹終究是有了懷疑,於是說家財難以支撐他繼續求學。
他問他爹,為何不賣房?
他問他娘,為何不賣你當初的嫁妝?
他爹一氣之下將他逐出家門,他說你這家業早晚都是我的,雖沒剩下多少了吧,可你守財奴一樣也是給我守著。
他還說我就一走了之,待你們快死的時候我再回來,難不成,你們這般年紀還能給我要個弟弟妹妹?
他這一番話直接將他爹氣死,他卻笑的合不攏嘴,說這下好了,本來還想耗死你,現在不用耗你也死了。
他娘氣的要與他拚命,卻一不小心撞死在牆上。
這些事都是在家裡發生,外人自是無從得知,於是他對外宣稱他爹病死了,他娘舍不得他爹一頭撞死隨他爹去了。
因為他多年不曾在家,村裡人對他也不是十分了解,隻知道他爹娘對他十分溺愛,為了讓他安心讀書,竟是常年給他在長安租個獨院居住,家底都快被掏空了。
草草的辦了喪事,他把家業全都賣了,拿上銀子回長安,想著再拚一把。
結果就真不是讀書的料,來年大考又是一事無成。
他為人又多奢靡,賣家業的那些銀子沒堅持多久,後來實在沒有辦法,到一家商行裡做了賬房先生。
他在這裡做事其實也清閒,正因為清閒,每日都是在和彆人說他有多懷才不遇,說大寧不取他入仕那是大寧的損失。
久而久之,他又開始說大寧根本不行,連他這樣的大才都不能一展身手,早晚會滅國。
他將諸多不順全都怪罪在朝廷身上,整日最大的力氣都用在詛咒大寧快點完蛋上。
這些話說的多了,一開始沒人理會,連這商行裡的人也都離他遠遠的,誰願意招惹這般禍星。
有人擔心會連累商行,於是把這事傳到了商行掌櫃的耳朵裡,掌櫃的一聽也嚇一跳,直接把童錦就給趕出了商行。
童錦憤憤不平的回到家裡,結果很巧,鄉下一個堂妹竟然跑來長安投靠他,他見堂妹有幾分姿色,於是決定把堂妹賣到青樓去。
正考慮這事的時候,把他開除的掌櫃又找上門來,非但給了他一筆銀子,還將他引薦給了商行的東主。
嚴淞。
不久之後,童錦就帶著他堂妹童繡球一起跟了嚴淞。
嚴淞在長安從身份也很特殊。
他不那麼光彩的身份反而是他明麵上的身份,說是一位早已隱退的前朝舊臣的私生子。
那位舊臣是當初大寧滅楚的時候,第一批開城門向寧軍投降的人之一。
大寧立國之後雖然沒有得到重用,最起碼也算得了個善終。
這位嚴老遷居長安之後,接連娶了幾房小妾,據說真是老當益壯,還在外邊養了幾個女人。
這就導致嚴老頭兒的長子今年已經五十幾歲,作為老小的嚴淞才二十出頭。
嚴老頭兒一命嗚呼,留下了十幾個兒子爭奪家產,好在是這些兒子後來也算爭氣,有人考取功名有人經商,家業倒是越來越大。
嚴淞這個私生子,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在彆人的視線裡,直到幾年前他才拋頭露麵,接手家族裡一些產業,但沒多久,接手的生意都被他做壞了。
表麵上看他這個人是個沉悶剛直的性子,對於做生意看似一竅不通,好遊山玩水,一年倒是有大半年都漂泊在外,甚至,有時候一兩年都不回長安。
熟悉嚴家都說這個私生子倒也有自知之明,不爭不搶,家族給錢他就花,常年不在家也不至於被人防備。
有人多他好命,有人說他沒出息。
可就是沒有人懷疑過,這個嚴淞到底是不是嚴老頭兒的私生子,雖然有人算過,如果是真的,那嚴老頭兒有他的時候已經七十來歲了,但這種事,誰會在拿出來在明麵上大說特說?
人家嚴家的人都沒有在乎,吃瓜群眾在乎什麼。
就這樣,這位嚴公子久而久之還混出來些名聲,長安城裡知道他的人不少。
很多人聽聞,這位嚴公子雖然不善習武但好結交江湖中人,更仗義疏財,所以朋友很多。
嚴家生意做的大,商隊出行時有危險,有幾次竟是這嚴淞給解了圍,那劫道的山匪一聽說是嚴家的生意,竟然直接放行,還說與嚴淞是過命交情。
這個嚴家的小少爺,漸漸地在長安城裡有了圍繞他而存在的一個小圈子。
童錦這樣的人,跟了嚴淞這樣的人,他非但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自己是一匹終於被伯樂發現的千裡馬。
嚴淞平日裡也不住在嚴家大院,在酒香胡同有一座獨院是他常住之地,院子不大,也沒傭人,他雲遊歸來回嚴家露個麵,便會回這裡住著。
此時此刻,這看似尋常之極的一個夜裡,嚴淞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閉目養神,身後則是童繡球為他搖著扇子送風驅蟲。
童錦從門外進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他就在心裡狠狠的罵了幾句。
童繡球實在是個美人,他沒下手不是因為他良心還在,而是因為沒輪到他,他還沒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