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獵戶看到孫子蹲在門口看著三塊肚皮朝上的龜甲怔怔出神,他就知道這個小家夥要做出個很大很大的決定。
葉無坷抬頭看著阿爺喃喃道:“我哥都是上上簽,她為何就是下下簽,明明都在一起”
老獵戶道:“你放心不下的不隻是下下簽的那個丫頭,連上上簽的你哥你也放心不下。”
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小孫子。
“你七歲那年我去鎮上請郎中,給你娘看過後開了個方子,他照方抓藥見家裡日子清苦連錢都沒收,吃了那藥你娘身子確實好了些,你就覺得那郎中是好人,從那年開始你每年都要拎著東西去看郎中兩次,一次中秋一次過年,從這到鎮上走四十幾裡山路,你沒斷過。”
老獵戶一邊說著,一邊取了把顏色奇怪的小獵刀出來,竟是能把銀子切開,分成了一堆小塊。
“你九歲的時候掉進冰窟裡是大奎二奎把你撈上來,從那年開始大奎家裡有什麼活兒你都去幫忙,逢年初一第一個去磕頭拜年的也是你,去年大奎娘生病,大奎兄弟和他爹都進山了,你連拖帶拽的用雪拍子拉著大奎娘走四十幾裡去鎮上看郎中,救回她一條命後,你比大奎他們笑的都開心。”
老獵戶把裝了碎銀子的荷包遞給葉無坷:“身上帶著些銀子但彆輕易漏出來。”
老獵戶在門檻上坐下來,手放在葉無坷的頭頂輕輕地撫摸著。
“這些事沒人教過你,你自己心裡都懂,你哥七歲的時候看破我如何卜卦的道理,你七歲的時候明白彆人對你好你就一定要對彆人更好的道理。”
他點上煙鬥,眼神迷離。
“那個小丫頭答應了給你哥找前程,你把熊皮襖都送出去了還覺得是你欠著人家的,事事處處想以好心報好心,累”
他說完這番話拿起那把小獵刀,一尺來長,是那年老獵戶從山上撿到一塊奇怪的石頭後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
“龜甲卜卦這東西你哥不信是真不信,你說不信可你又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去看看也好,心裡踏實。”
老獵戶把小獵刀遞給葉無坷:“阿爺就一句交代對彆人好彆搭上命,活著就能對更多人好。”
葉無坷接過小獵刀後起身朝著阿爺笑:“說的好像我不回來似的,我就去看看,人好著呢我就回來,人不好我安頓好也回來。”
老獵戶嗯了一聲後說道:“若需要幫手,喊上大奎。”
葉無坷搖頭道:“不喊。”
少年也有少年才有的執拗,年長者善有的審時度勢在這執拗裡分毫不見。
長者可能也隻是簡單的覺得此去有凶險最好帶上幫手,葉無坷隻是簡單的覺得此去有凶險最好誰也不帶。
他用了半天的時間又搓又接的弄了一條長長的繩索,約莫著夠用了之後就出門而去。
土坡上二奎拿著個又硬又冰的蘿卜咯嘣咯嘣啃著,見葉無坷出來二奎立刻就大聲喊起來:“二傻真要走!”
二奎不聰明,大奎也不聰明,隻是因為大奎回家後跟老娘說二傻沒準要走,那位不認識一個字的村野大娘就給自己兒子下了死命令。
“換班去盯著,不能讓那孩子一個人出山。”
大病一場後身子骨還沒完全恢複的大奎娘,一隻手拄著拐一隻手拎著個布包快步出門,走的急也走的顫,生怕自己晚一點就讓那傻孩子跑掉。
“薑頭。”
大奎娘將布包遞給葉無坷:“剛蒸好的棗兒窩頭帶上,不管你去哪兒娘不攔你,但你得聽娘的,讓你大奎哥二奎哥跟著你。”
葉無坷接過棗兒窩頭就笑著回應:“娘,不用,我就進山一趟很快回來。”
大奎娘眼睛微紅:“跟娘也說瞎話?”
葉無坷無言以對。
大奎娘說:“出山就出山,我聽說世道不一樣了,沒了兵荒馬亂,太平著呢可娘還是得交代你幾句,大奎二奎力氣大有事你讓他們乾,他們也隻有一把子力氣。”
葉無坷還沒回話,大奎娘看向兩個兒子大聲說道:“看好了你們弟弟,你們倆累死了彆累著他,出力氣的事都得你倆來,他若受了委屈,你們倆把他帶回來,你們倆彆犯莽也彆讓他莽,帶回村,天大的事回村說。”
大奎點頭:“我記住了娘。”
二奎也點頭:“大奎記住了娘。”
老太太鄭重的又問了一遍:“能記住嗎?”
大奎也再次點頭:“能!”
二奎仔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腦子後覺得可能有點懸,但他還是使勁兒點頭:“大奎能!”
“去吧。”
老太太拄著拐往回走:“不用惦記著你阿爺,咱家裡人口多著呢,沒有哪個敢不孝順,還有啊薑頭,你要是敢甩開大奎二奎自己跑以後彆認我,我死不見你。”
葉無坷使勁兒喊了一聲記住了,然後大步向著大慈悲山走去。
沒走兩步,大奎一把將他肩膀上沉重的繩索拿過來,葉無坷剛要說不用,大奎一瞪眼:“娘的話你敢不聽?”
二奎拿了兩把獵叉後一邊走一邊問:“二傻,咱們去哪兒?”
大奎一巴掌扇在二奎後腦勺上:“叫妹夫!”
二奎揉著後腦勺:“為啥?”
大奎無比認真的說道:“我和二傻說好了,不管他娶不娶大妹二妹他都是咱妹夫。”
二奎想了想覺得好像沒道理,可是很開心啊。
他哈哈笑:“妹夫!”
然後他問:“那你跟娘說了嗎?”
大奎:“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