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有些脊背發寒。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在糾結感情問題,考慮道德困境,今天被薑大真人這麼一點,他才驚覺此中的險惡。
如果沒有人為他說話,亦或是他一步走錯想要把此事掩蓋起來,那麼他日後便是跳進長河都洗不清了,被打為叛徒、奸細,甚至丟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一步踏空,便是萬劫不複。
齊玄素繼續請教道:“敢問大真人,關於第二點和第三點,具體該怎麼做?”
薑大真人道:“其實劃清界線也好,檢舉揭發也罷,你說了不算,必須有足夠分量的人為你說話,認可你的行為。你不妨想想,誰會為你說話?”
齊玄素頓時明白薑大真人的言外之意了。如果有人想要保齊玄素,必然要言之有物。什麼是言之有物?那就是齊玄素做出某些具體行動來響應、支持上麵之人的話,或者說得更明白一點,齊玄素配合保自己的人,用實際行動提供素材。
如此一來,保齊玄素的人就可以把齊玄素做的事情拿出來說,比如小齊如何劃清界線,又是如何主動檢舉揭發,這是事實,我們不能冤枉這位好道友。在邏輯上就暢通了。
在道門有一個說法叫做“久經考驗”,什麼是考驗?困難險阻是考驗,這種情況也是考驗。
若是操作得當,不僅能化險為夷,還能讓這樁禍事成為齊玄素履曆上的一筆殊榮。
雖
然從感情上來說,十分難以接受。但一入公門,牽涉到權力鬥爭,一個“政”字,可不就是要摒棄一些感情嗎?
若是接受不了,那還是早些采菊南山下,什麼大掌教、不世功、後世名、千秋業,統統不要再提。
正如李太宗,若是不忍心殺兄弟、囚老父,那就乖乖等死。
在其政謀其位,到了一定位置,道德固然重要,卻並非根本,最重要的還是能力。隻要做出成績,其他都是小節。還是李太宗的例子,成為天可汗,威服四海,萬國來朝,區區殺兄囚父,還是個事情嗎?
齊玄素望向薑大真人,他是慣會伏低做小的,從不在長輩麵前顯露張狂氣盛之態。偏偏他又有能力,有本事,有成績。不恃才傲物,能擺正自己位置,尊老愛老的年輕人,總是能得到一些長輩的偏愛。
薑大真人笑道:“我當然可以為你說話,隻是我一個人可不夠。”
齊玄素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有大真人這句話,玄素的心又可以放回肚子裡了。”
薑大真人轉開了話題:“當年李祖飛升之前,玄聖要改天換日,李祖是唯一能阻止玄聖之人。算是考驗玄聖,也是扶上馬送一程,李祖曾與玄聖有過一番對話。”
“李祖說:‘你可否再等十年?待到為父飛升離世,天下之大,任你作為。’玄聖卻是斬釘截鐵:‘等不得。’李祖又問:‘十年都等不得?’玄聖仍舊毫
不動搖:‘休說十年,便是一年,同樣等不得。’”
“李祖不怒反笑:‘那你將我置於何處?’玄聖回答道:‘無人能將父親置於何處,隻有父親自己能決定自己身在何處,難道今日是彆人把父親綁到此地的嗎?’”
“李祖歎息一聲:‘你是心意已決。’玄聖說:‘還請父親退讓一步,天地便為之一寬。’
李祖說:‘父親與兒子狹路相逢,卻要父親給兒子讓路,這是什麼道理?’玄聖說:‘父親有不義之舉,兒子誠心規勸,規勸不行,則直言抗爭。’”
薑大真人最後總結道:“當時還是儒門的框架,所以玄聖還是用儒門的道理來解釋自己所言所行,不過已經可以看出玄聖不太認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了,這便為道門日後的平等打下了基礎。到了如今,已經是我道門的框架,儒門提倡親親相隱,我道門雖然在原則上不反對,但也不提倡,本質上是回避。”
“什麼是親親相隱?考慮到人性,對自己的親人有所袒護、隱瞞,不檢舉親人的罪行。儒門為了維護宗法倫理和家族製度,親親相隱成了刑律的一項原則,親屬之間有罪應當互相隱瞞,不告發和不作證的不論罪,反之要論罪。”
“可就算是在儒門的時代,這種容隱製度也不是所有罪行都能隱瞞,其中謀反、謀逆等不赦之罪不在容隱範圍,因為天地君親師,君在親
上。可見容隱並非絕對。道門也對容隱製度作出了詳細規定,主要是兩條:對於危及道門安全、重大利益等罪行,不得相隱。家族內部犯罪,比如父母淩虐子女、子女殘害父母,兄弟相殘等等,不得相隱。師徒如父子,也在這個範疇之內。”
齊玄素的神色嚴肅起來。
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