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整個太靈西南坊都變得熱鬨起來,對於梧桐苑來說,這才是一天的開始。
黑色的夜,紅色的燈籠,化作大片大片的黑紅色塊,倒像是乾涸了的血。
齊玄素去南城不僅僅是繞路,還順帶換了身衣裳,此時的齊玄素僅從衣著來看,與這些來行院的客人區彆不大。
道門中人,不管真實家底如何,表麵上還是要以樸素為主,不好太過張揚華麗。不過能來梧桐苑這種一等行院的,非富即貴,自然不可能衣著樸素,齊玄素這身行頭足足花了他九十三個太平錢,四舍五入就算是一百太平錢,讓他本就貧瘠的家底越發雪上加霜,在公務花銷都被報銷的前提下,隻剩下八百太平錢了。
不過齊玄素覺得隻要能了結這段恩怨,彆說是一百太平錢,就是一千太平錢也值。至於一萬太平錢,那就算了,齊玄素覺得衍秀和尚不值這麼多錢。
齊玄素本還想買一發“龍睛甲九”,以備不時之需。不過考慮到目標太大,若是處理不好,讓人從衍秀的屍體上發現了“龍睛甲九”的痕跡,又查到他最近剛買過“龍睛甲九”,無疑是不打自招,於是作罷。
齊玄素藏在暗中觀察了片刻,從須彌物中取出許久沒用的“白狐臉”麵具,往臉上一覆。
其實最穩妥的辦法是齊玄素換上一身女裝,然後用“白狐臉”麵具的女子麵容,不能說是天衣無縫,卻是最為穩妥的方法,不僅能讓衍秀和尚意想不到,而且事後追查的時候,也能極大撇清嫌疑,誤導他人。不過齊玄素畢竟不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刺客之流,他根子上也是個保守的人,所以否決了這個最穩妥的辦法,退而求其次,扮成是一個老人。
雖然這個老人麵容曾經出現在江陵府,不過隨著袁家被滅門,知情人隻剩下一個“天廷”的風將軍,且不說風將軍隻是見過這個老人麵容,並不知道齊玄素的身份,就算知道,一個隱秘結社妖人的話語也不足為憑。
至於剩下的人,張月鹿和裴小樓,都是自己人。
齊玄素此時正在一條無燈的黑沉小巷中,小巷兩側的普通房屋也屬於梧桐苑的財產,部分行院奴仆就住在這裡,主要是因為距離行院近,來往方便。此時他們都上工去了,這裡自然是空無一人。
過了沒多久,三盞明亮的天燈緩緩升起,從右往左,第一盞天燈上書“梧”字,第二盞天燈上書“桐”字,第三盞天燈上書“苑”字。因為天燈是四麵有字,所以無論從哪個方向望去,都看得清清楚楚。
齊玄素確認無誤之後,離開自己藏身的小巷,往梧桐苑走去。
梧桐苑占地極大,雖然比不了占據一坊之地的玉皇宮,但也堪比一座公候府邸,占地足有百畝以上,所以有多個進出門戶,未必要走正門,齊玄素選擇的這個門戶就較為偏僻,直通各個獨院,隻有在梧桐苑中梳攏了粉頭的客人們才會常走此門,所以半天也不見一個人。
守在門前的龜奴見齊玄素獨自走來,趕忙迎上前去,隻覺得這位老人麵生,正要開口相問,剛好對上齊玄素的目光。
一瞬間,這名龜奴雙眼呆滯,陷入到精神恍惚的渾噩狀態之中。
這是巫祝神異“亂神”,能夠影響他人心智,用來魅惑並控製他人,也可以用來安撫情緒。巫羅就極為擅長此類神異,巔峰時可以操縱數百萬人,說是此道第一人也不為過。
因為是神異,所以不必刻意修煉,境界到了,自然就能掌握。
至於巫祝為什麼會有此類神異,其實也在情理之中,想要招攬信眾,僅僅靠言語畫餅或者小利誘之是不夠的,顯示神跡算不得什麼,畢竟其他神仙也會呼風喚雨,我憑什麼信你?所以巫祝還要用些半強製的手段。
若是通過陣法加持,便可大規模“蠱惑”信眾。不過就像方士的入夢行不軌之事一樣,道門嚴厲禁止此類行為,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齊玄素吩咐道:“你什麼也沒看到,這段時間裡沒有任何人進出,然後你會在十個呼吸後醒來,什麼也不記得,一切都如往日。”
“是,我……什……麼……也……沒……看……到……”龜奴如木偶一般緩慢地重複著齊玄素的話語。
齊玄素徑直走入這道門戶之中。
十個呼吸後,龜奴清醒過來,環顧四周,並不見人影,與往常一樣。
龜奴打了個哈欠。
齊玄素是第一次來到梧桐苑,並不熟悉地形,不過這難不倒他,他隻要不斷舉目確認上方“桐”字天燈的方位就可以了,然後一路直行,遇到牆壁就翻過去,以他的身手,想要不被發現,並不算是什麼難事,實在不行,還可以用“亂神”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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