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最後問道:“兩名‘客棧’刺客,七位天辰司官員,公然襲殺我,這也是那位溫翁一手策劃的?”
高明隱這次沉默了更長的時間,哪怕他已經決定要如實交代,還是不免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
這裡麵的牽扯實在太大。
一旦抖摟出來,那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可話又說回來,事情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他自己身陷囫圇,發妻橫死,兒子在帝京道府的手裡,偌大家業隻怕也保不住了,與家破人亡又有什麼區彆
高明隱猶豫許久之後,緩緩道:“此事的確是溫翁謀劃,隻是溫翁具體如何請動天辰司,是以利相誘,還是以勢相逼,我卻是不知。”
齊玄素望向負責記錄的柯青青。
柯青青執筆的右手微微發顫,不過還是飛快地記錄完畢,然後向齊玄素點了點頭。
齊玄素又望向高明隱:“簽字畫押吧。”
兩名道士拿著印泥和筆墨走上前去,看著高明隱先簽字,然後又按了指印。
齊玄素讓人把高明隱帶下去,好生看管,挑的人手都是剛從外地調到帝京道府、沒有家小、居住在玉皇宮之人,並明令警告所有人,若是高明隱出現什麼意外,負責看管之人一個也跑不脫。
接著,齊玄素又提審了蔣竹坡,對高明隱的供詞做了一個佐證,確認無誤之後,同樣是簽字畫押,又讓人把蔣竹坡帶了下去,嚴加看管。
柯青青把兩份口供送到齊玄素的麵前,齊玄素將口供放入須彌物中,臉上看不出心中所想。
柯青青忍不住道:“主事,這個案子越來越大……”
齊玄素道:“所以我要立刻去見石副府主。”
說罷,齊玄素徑直向外行去。
他不是愣頭青,當然知道僅憑自己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撼動遼王,這個時候就要找石冰雲請示了。
當齊玄素走到幽獄出口不遠處的時候,迎麵走來一人。
齊玄素停下腳步,主動行禮道:“錢副府主。”
來人是個女子,大約三十多歲的模樣,保養得當,麵容姣好,身著三品幽逸道士的正裝,是帝京道府的第九副府主,負責掌管幽獄,名叫錢香芸。
齊玄素與這位錢副府主並非第一次見麵,之前也打過幾次交道,當時齊玄素還覺得“錢香芸”這個名字與幽獄實在不搭。
錢香芸停下腳步,微笑著打招呼道:“齊主事審訊完了?”
齊玄素道:“是,正要向石副府主稟報。”
錢香芸問道:“結果如何?”
齊玄素遲疑了一下,說道:“此案牽扯甚廣,隻怕是三言兩語之間很難說清。”
錢香芸“哦”了一聲,不再多問:“那我就不耽誤齊主事了。”
齊玄素道:“若有具體結果,我也會向錢副府主通稟一聲。”
說罷,兩人便錯身而過,錢香芸向幽獄內部走去,齊玄素則向幽獄外走去。
錢香芸忽然停住腳步,轉身望去,隻見出口處的光線極為耀眼,仿佛要淹沒正在向外行去的齊玄素,甚至就連齊玄素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不清,她也不由眯起了下眼。
很快,齊玄素便徹底消失在出口處,錢香芸站在陰暗的台階上,臉色透出幾分幽深。
石冰雲可以很閒,也可以很忙,完全取決於她自己的想法,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她是很閒的,閒到齊玄素來到她的簽押房時,她正用“玄聖牌”在書案上搭樓。
也許是齊玄素開門的動作稍微猛了些,掀起一陣風,這座“牌樓”轟然倒塌。
石冰雲乜了齊玄素一眼,隨手一掃,收起散落滿桌的紙牌,問道:“有事?”
齊玄素麵不改色,好似剛才那一幕根本不存在一般,也不多言,上前幾步,直接將兩份口供放在石冰雲麵前的桌案上。
石冰雲看完供詞之後,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奇怪。
她是有幾分瘋勁不假,可不意味著她是個拎不清的。如果她真是腦子有問題,不可能與慈航真人競爭,也不可能坐穩帝京道府的次席副府主之位。
過了片刻,石冰雲緩緩道:“小齊,你應該聽說過一句話,小案子要公事公辦,中等的案子要看風向,大案子則要判斷局勢、揣摩天心天意。”
齊玄素道:“正因如此,我才把這兩份供詞擺在了副府主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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