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之所以是天下之中,使得古時王朝選擇在此定都,就是因為中州一馬平川,不說與多山的江南相比,便是比之江北,原本還算平坦的江北也顯得丘陵起伏過多,可想而知,中州境內是何等平坦,又是何等一望無際。
行於這片廣袤大平原之上,天地空曠,難免有枯燥之感。不過驀然之間,視線中出現了一堵黑壓壓似比天高的高牆,又像是烏雲在似遠又近的地方下垂,便又極為震撼。
走在一馬平川的大平原上,突然平地而起一座烏雲一般黑沉的大山,這與在群山連綿之地見到險峻高峰,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江南多山,在群山之中,再險再奇的高山都不足為奇,江北多丘陵起伏,便如循序漸進,層層拔高,哪怕是東嶽,也難以顯現雄偉,唯有在此等平原之上,拔地而起一座高山,好似平地起高樓,沒有半點鋪墊起伏,極儘的落差,才能顯現出極致的震撼。
這便是中嶽了。
靜禪寺就位於中嶽之上。
一條長河經過中嶽,正如道門又稱玄門,佛門又稱沙門,故而此河名為沙河。
時值冬日,沙河的河麵上漂浮著大量的浮冰,時而碰撞,激起一片晶瑩。
一道身影慢慢浮出水麵,艱難地爬上一塊巨大浮冰,然後翻了個身,呈“大”字狀仰躺在上麵,麵朝天空,不住喘息。
他隻覺得自己好像生吞了一塊燒得通紅的火碳,將他整個氣管和胸腔燙得如同火燒,喘息之間又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道。
這個僥幸逃得性命之人可謂是狼狽不堪,光溜溜的頭頂上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巨大疤痕,血肉翻開,可見頭骨。臉上還有一道猙獰傷口,將他的左側臉頰整個剖開,甚至可以看到牙床和白森森的牙齒。破爛的僧衣上更是血跡斑斑,哪怕是濕透之後,也沒有半點化開的跡象。
此人正是衍秀和尚,他離開盂蘭寺後,又四處遊蕩了一段時間,然後才決定返回中州靜禪寺,結果剛到中州境內,便遭遇了一夥來路不明之人的伏擊截殺,若非他有佛門賜下的保命寶物,已經是身死道消。
饒是如此,他仍是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才逃到此地。
眼看著已經進入中嶽的範圍之內,這夥人的膽子再大,也不敢貿然追擊,隻能無奈退去。
逃得一命的衍秀和尚不由深思,這夥人究竟是什麼來路?為首幾人修為高強,並非普通的歸真階段之人,其餘人也不是庸手,若非他們起初還存了活捉自己的念頭,隻怕自己根本來不及用出脫身的寶物就要當場身死。
這夥人到底是誰?有何目的?
他隻認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在盂蘭寺激鬥的兩名女子之一,難道為了盂蘭寺之事而來?可這夥人顯然不是道門中人,倒像是隱秘結社之人。
雖然佛門在事實上也曾扶持過隱秘結社來對付道門,但隱秘結社隻是一個概稱,真要細分起來,各大隱秘結社又各有立場,甚至互相之間也有矛盾爭鬥,自己一時還真不好斷定這夥人的來路。
話說回來,這夥人選擇在中州設伏,說明他們早就查清了自己的底細,知道自己是靜禪寺的僧人。明知自己是佛門中人,還如此大膽行事,多半是與佛門無關的。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返回靜禪寺,養好傷勢,保住自己的性命,至於其他的事情,還是留到以後再說。
他就這麼隨著浮冰漂流了一段時間,直到重新恢複了一些氣力之後,才緩緩起身,縱身一躍,踩踏著河麵上的大小浮冰,往靜禪寺方向行去。
……
小秦王和謝秋娘站在沙河之畔,目力所及的儘頭,便是巍峨的中嶽。
沙河很長,貫穿了數州之地,可再往前走,便是靜禪寺的範圍之內。以他們的身份,不好光明正大地進入其中,一旦被佛門捉到,那便是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