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這麼些年,顧驍還從來沒見過媳婦對自己發脾氣。
之前齊遠航惹得顧瑩不高興了,來找他討教哄媳婦的方法,他都是一臉嘚瑟地說不清楚,沒哄過。
可現在,他媳婦真的生氣了,眉心都皺起來了!
偏偏他媳婦又特彆有涵養,即便不高興了,眉心也隻擰一會兒,現在隻是看著自己,一句話都不說。
顧驍不得不責怪自己,要是早知道他也有這一天,當時齊遠航在耳邊說個沒完的時候,他就應該聽一聽。
廚房裡,薑曼華原本是一邊洗碗一邊聽院子裡傳來的笑鬨聲,可現在,院子裡沒聲音了,她有些奇怪,走出來看了一眼。
隻是腳剛一跨出門檻,就聽見安年和歲歲歡欣雀躍的聲音。
“爸爸!”
“是爸爸呀!”
見到是顧驍,薑曼華也笑道:“回來了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顧驍被兩個小家夥圍繞著,抬頭看了一聲“媽”,又一個勁衝著他丈母娘使眼色。楚婉最聽媽媽的話,有媽媽出麵,怎麼都能把媳婦哄好嗎?
“吃過了沒有?”
“不知道你回來了,家裡都沒準備彆的菜,媽給你煮碗麵,把肉絲都給下了。”
“你先去歇會兒,媽馬上就好。”
薑曼華說完,就讓顧驍進屋坐,快步走去廚房煮麵。
顧驍一臉懵。
平時齊遠航都是這麼衝他使眼色的,難道他沒學到精髓?
兩個孩子好久沒見到爸爸了,一口一個“爸爸”,都要甜進顧驍的心窩窩裡。
當然,如果他媳婦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顧驍摸了摸鼻子,拉著倆孩子走到楚婉麵前。
楚婉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眼底染上笑意,剛要撲進他懷裡,卻突然聽見他悶聲開口。
“婉婉,我錯了。”
楚婉:?
“哪兒錯了?”她茫然地問。
顧驍一聽,更是大事不好了!
以前住爸媽身邊的時候,顧鼎山和項靜雲一吵架,項靜雲就會挑高了眉毛問他錯哪兒了。這句話一說,沒個三五天是決定哄不好的。
顧副司令的嘴巴特彆硬,說一句能懟人家十句,簡直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典型,非要讓項靜雲發飆,才認慫。
但顧驍跟顧鼎山不一樣,他可不會不識好歹!
“媳婦,都是我不好。我去臨戰訓練,應該提前跟你說一聲,要不然你會擔心的。”顧驍一口氣說道,“不過當時確實是情況特殊,我們接完新兵就來了任務,一開始幾天我騰不出時間,但到了能騰出時間的時候,又聽說形勢嚴峻,更不敢告訴你了。”
“不管怎麼說,這事都是我不對。”顧驍試探一般,碰了碰她冰涼的指尖,“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這話一說,提醒了楚婉。
再加上他這會兒一臉認錯的表情,更是讓她意識到,這事可不能輕易算了。
顧驍的職業太特殊了,借此機會好好敲打他一番,他以後才不會對她有所隱瞞。
“我一到京市,就馬上回軍區了,聽說你帶著孩子走了,又趕緊過來。”顧驍又說道,“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好餓。”
楚婉挑眉看他。
顧營長忙起來的時候,經常忘了吃飯,她就是喊個半天都沒用。現在才七點,居然開始裝可憐啦。
歲歲眨眨眼:“爸爸餓啦!餓啦!”
“媽媽,先讓爸爸吃飯吧!”安年也說。
楚婉輕咳一聲:“你先去吃飯,有什麼晚點再說。”
薑曼華給女婿煮了一碗麵條,還把能放的肉沫蔬菜和雞蛋全都放進去了。麵條是滿滿的一大碗,看起來格外豐盛,她都還沒來得及催,就見顧驍已經大口吃起來。
薑曼華坐在邊上看,突然發現,她閨女怎麼不見了?
她左右張望了一眼:“婉婉呢?”
顧驍歎氣:“生氣了。”
薑曼華一頭霧水。
她閨女生氣了?沒看出來啊!
接下來,從晚飯後到休息之前的一段時間,顧驍都在想儘辦法哄媳婦。
就連他媳婦經過客廳邊上的一張小板凳時,他都要上前,把那小板凳挪開。
安年和歲歲也不知道爸爸在玩什麼,反正看起來像是好玩的。
於是,楚婉去院子裡晾衣服,顧驍和兄妹倆就在邊上給她舉著盆和衣架,她去打水洗臉,他們仨一個拿牙膏,一個拿牙刷,另一個拿好了毛巾,在邊上眼巴巴地看著。
“刷牙的杯子怎麼能沒人拿呢?”顧驍說完,就把杯子遞上。
楚婉享受了一晚衣來伸手茶來張口的待遇,突然覺得,小日子這麼過著,更加有滋有味了。
薑曼華遠遠地觀察,已經看出閨女的心情好得都快要哼歌了,隻是這傻女婿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她把楚婉拉到一邊,小聲嘀咕:“閨女,見好就收啊。”
楚婉抿起唇:“知道了,媽。”
媽媽說的話,得聽,楚婉想著就這麼放過顧驍算了,然而一進屋,看見安年和歲歲又給自己打了一盆的水。
“媽媽,洗腳哇。”歲歲熱情地說。
邊上顧驍老老實實地站著。
她媳婦什麼時候才會消氣呢?
“歲歲,放下吧。”楚婉無奈揉了揉小團子的腦袋,說道,“今天你和姥姥睡,好不好?”
歲歲有些掙紮,站在原地許久,猶豫著該不該走。
安年拉著妹妹的胳膊:“你去姥姥房間睡,我回自己房間睡。”
小團子被哥哥帶走之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為什麼不能和爸爸媽媽一起睡覺呢?”
“小時候,我經常在爸爸媽媽中間睡覺呀!”她說。
歲歲還記得三四歲時候的事,那會兒媽媽還是楚婉姐姐,爸爸整天和她搶楚婉姐姐,可要把小小的歲歲氣壞了。好幾回爸爸搶走了楚婉姐姐,暫時宣告勝利,沒過幾分鐘,歲歲就要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和小被子敲敲他們房間的門,差點要把爸爸氣壞了。
“你那個時候經常去找爸爸媽媽睡覺,可是第二天醒來,是在哪裡呢?”安年問。
哥哥這個靈魂拷問,讓歲歲傻了一下。
她歪著腦袋,忽然回過神。
第二天醒來,好像都是在自己的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呀!
安年和歲歲離開之後,屋子裡就隻剩下楚婉和顧驍兩個人了。
楚婉靠在床頭,手中拿著一本書,隨意地翻,順便用餘光瞄一瞄他在乾什麼。
見到他去關門時,楚婉抬起眼看了一下,等到他關好門轉身,她又迅速把頭低下去,繼續看書。
原來假裝生氣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她板了一晚上的臉,嘴角好幾次想要牽起來,又硬是把自己按回去,腮幫子都要酸了。
可是現在,一時之間,好像怪難下台階的。
楚婉垂著眸翻書,柔軟的頭發在額間掉落幾縷,在眉眼間晃動,襯得側臉輪廓更加精致。
顧驍上前,湊到媳婦邊上。見楚婉把頭轉過去,他仍舊不屈不撓,伸出手,給媳婦捏捏肩膀。
“走開。”楚婉推開顧驍的手。
他不走,繼續捏捏她的胳膊。
她又推開,可他的兩隻手握住她纖細的小腿,繼續捏捏。
楚婉實在忍不住,繃緊的嘴角不自覺翹起,終於破功。
她笑起來的時候,雙眸變得亮晶晶的,唇角上揚,綻開一個漂亮的弧度。
顧驍湊上前:“媳婦,你不生氣了嗎?”
楚婉看著他。
其實一開始從齊遠航口中得知顧驍去參加臨戰訓練卻刻意瞞著她時,她確實有一些生氣,但就隻有一點點而已。擔憂遠遠地超過了氣憤,她隻希望他能平安歸來。
在大院,楚婉聽嫂子們提起過幾位烈士的事跡。他們為保衛國家而戰鬥,付出自己的生命,這很光榮,可作為軍人家屬,越是聽多了這些,就越是提心吊膽。
楚婉會擔心,尤其是在收到他說即將啟程回成灣軍區的那封信之前,她做什麼都集中不了注意力,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我聽王嫂子說過,很多年之前,她愛人接到上前線的任務之後,回家對家中的長輩說,怕是以後不能再儘孝了。”楚婉的眉心微微擰起來。
顧驍心頭一顫。
在全然不知道他行蹤的那段時間,她的心中該有多煎熬?
“對不起。”顧驍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告訴我一聲吧。”楚婉輕聲道,“作為軍人家屬,我沒什麼可以做的,但至少——”
“誰說你沒什麼可以做的?”顧驍將她圈在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發,“你在家,就給了我力量,心裡惦記著你和孩子們,再難也要回家。”
在保家衛國的同時,他也會顧好自己,他媳婦不能失去愛人,兩個孩子也不能再次失去父親。
這是楚婉第一次鬨彆扭。
說是發脾氣,其實一開始是和他鬨著玩兒而已,隻是到了最後,才說出了心裡話。
夫妻倆說好了,往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有所隱瞞。
不過,話又說回來——
雖然被他和兩個小家夥哄了一晚上,可時間過得這麼快,她還有點意猶未儘呢。
……
兄妹倆在姥姥家住了一個多星期,簡直是樂不思蜀,誰都不想回去。
可安年畢竟是大孩子了,雖然在姥姥家也能學到知識,但還是得讓他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上學要認真聽講,放學回家要完成作業,不能偷懶。
聽說下午要被爸爸帶回軍區大院,安年和歲歲同時把腦袋耷拉下來。
看著他倆這模樣,小倆口忍不住笑出聲,不愧是親兄妹,連小動作都是如出一轍。
“哥哥,你自己回去好不好?”歲歲歪著腦袋,“我要留在這裡。”
哥哥現在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回到大院之後不是要學習,就是和省事兒他們玩得天黑才回來。歲歲看不懂哥哥的作業,也不願意和省事兒一起玩,他們玩的是“帶兵打仗”的過家家遊戲,一點意思都沒有!
“你不回家嗎?”顧驍問。
“這裡就是我的家!”小團子一本正經。
薑曼華被逗得眼角都笑出了紋路。
這個小外孫女,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麼討人喜歡。
“好吧。”顧驍說,“那歲歲就在家裡陪著姥姥。”
“還有媽媽。”歲歲補充。
“媽媽也要回一趟大院。”楚婉說,“今天是星期五了,可以休息兩天呢。”
歲歲睜圓了眼睛。
薑曼華笑個不停:“歲歲到底是想跟姥姥在一起,還是和媽媽在一起?”
歲歲在姥姥和媽媽之間搖擺不定,最後還是楚婉幫她拿了主意。
“歲歲先跟我們回軍區,過幾天再來陪姥姥。”楚婉笑著說,“好不好?”
小團子用力點點頭。
所以歲歲到底是想和姥姥還是媽媽在一起,這答案到了最後,都還是個迷。
不過很有自知之明的顧驍心裡清楚,不管什麼選擇,他都是被排在後邊的。
顧驍搭了搭安年的肩膀:“咱倆得反思一下。”
“哥哥,走呀!”歲歲跑上前,乖乖地拉著安年的手。
顧驍:……
該反思的,隻有他自己?
……
楚月在家裡念叨了好幾天,說要帶奇奇去照相館拍照。
隻是直到這會兒,一家三口才出門。
這是奇奇第一次去市裡,坐上公交車之後,他一臉新奇地望著車窗外,把小臉蛋都壓在了窗戶上。
孩子的鼻尖往車窗上用力一擠,都快要被壓扁了,祁俊偉失笑,將他抱在腿上,指著外邊的風景給他介紹。
“這裡是街心公園,街心公園裡有很多小朋友,還能放風箏,奇奇是不是還沒放過風箏?”
“街心公園再往前一點,是振安路。這條路很繁華,以前爸爸第一次來京市的時候,看見滿大街的人,都快要嚇一跳。”
下了車,還得走一段路,才能到照相館。
但是走著走著,楚月停下了腳步。
遠遠地,她看見一個路人腳上穿著一雙精致的黑色小皮鞋。
這些年,楚月沒有買衣服,也沒買鞋子。好幾回看見楚婉時髦的打扮,她都會自卑地加快腳步,不願意與昔日的妹妹撞上。
這樣樣式的小皮鞋,楚婉也有,此時楚月緊緊地盯著,就走不動路了。
“俊偉,都來百貨大樓了,我們買一雙小皮鞋回去,行嗎?”楚月說。
祁俊偉低頭,望著楚月的鞋子。
身為軍人,祁俊偉的津貼並不低,一家三口過得不算富足,可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隻是幾年前鄭鬆萍出車禍入院花了不少錢,他們家才沒什麼積蓄。
但再沒有積蓄,買一雙皮鞋還是可以咬咬牙接受的。
“好。”祁俊偉說,“皮鞋要多少錢?”
“十多塊錢吧。”楚月說。
“買吧。”祁俊偉點點頭,“你很久沒有買鞋了。”
楚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地看著他:“真的?”
“真的。”祁俊偉說,“我們先去拍照,一會兒再去百貨大樓買鞋,行嗎?”
楚月盯著祁俊偉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
不想買就不想買,說這麼多沒用的。
一家三口都沒有在京市拍過照,一時找不到照相館。
他們到處問路。
“看見那邊的京市大學了嗎?沿著邊上的小巷子穿過去,出去之後右轉,那裡就有一個照相館。”
祁俊偉道了謝,對楚月說道:“走吧。”
楚月沒搭理他,隻是望著京市大學氣派的大門。
不管是現在,還是在原劇情中的後世,京大都是許多人望塵莫及的學府。
原劇情中的楚月,根本就沒有因不是大學生而感到遺憾,因為在這個年代,能有幾個大學生?可現在,她心理不平衡,為什麼楚婉都能考上,她卻不行?
楚月望著京大,低下頭。
“你怎麼了?”祁俊偉問。
“沒什麼。”楚月有氣無力地說。
祁俊偉看著她的樣子,心中也不是滋味。
這些年,不能說楚月完全沒有為他們的家付出過,他也想嘗試,多用一些辦法,讓他們家不要再充斥著爭吵與抱怨。
“你等一下。”祁俊偉說,“我馬上回來。”
“去哪裡?”楚月問。
“你帶好奇奇。”祁俊偉說,“我去一下那邊。”
他轉身,摸了摸自己褲兜裡的錢,向著剛才來的方向跑。
楚月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咯噔。
他是要去百貨大樓,給她買鞋嗎?
楚月的鼻尖有一些酸楚,她低頭摸了摸奇奇的頭,想要把他抱起來。
可是孩子和她不親,仰起小臉時,雙手還緊緊捂著耳朵。
楚月的心中有一股沒來由的煩躁,索性不看他,再次望向京大。
此時,兩個年輕漂亮的大學生從校園裡走了出來。
“終於有時間出來逛一逛了,我們得快一點,薛教授讓我們下午第三節課之前回去呢。”
“我還想去燙個頭發來著,聽說國營理發店現在有燙發帽了,不像以前,用火鉗燙發,燙出來的頭發都是一個個小卷……”
“燙頭發很貴啊,你有錢嗎?”
“咱們的補貼不是剛發嗎?而且我爸媽怕我不夠用,上回過來看我,還給我留了三十塊錢。”
楚月傻傻地望著這兩道青春靚麗的身影,鼻子都有些酸了。
這原本也是她可以過的生活啊。
她靜靜地看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眸光黯淡。
這會兒,顧驍帶著安年和歲歲,從供銷社出來。
“媽媽怎麼還沒好呀?”歲歲問。
“媽媽要先收拾幾件衣服。”顧驍說,“你們先吃糖果,邊吃邊等。”
“爸爸,那個叫門市部的店是什麼?”安年好奇地問。
“不知道,要不去看看?”顧驍說。
一大兩小往寫著木頭牌匾上刷著“門市部”三個大字的店裡走去,全然不知道,此時京大門口,一個小不點向著他們小跑過來。
奇奇剛才看見歲歲了。
他跑得很快,想要追上歲歲,可姐姐的腿比他的要長一些。
奇奇跑了好一會兒,跟丟了歲歲,站在大街上,茫然地左右環顧。
另一邊,祁俊偉拿著從百貨大樓買的皮鞋,跑回京大門口。
楚月纖細的身影立在那兒,視線仍鎖定著剛才那兩個年輕女大學生離去的背影。
等到祁俊偉喊自己的名字時,她一回頭。
他果然是給自己買皮鞋去了。
即便早在幾分鐘之前就已經猜到,可看見這一幕,楚月還是忍不住鼻酸了。
她總覺得自己不幸,父母淪落到現在這樣的處境,丈夫對她不聞不問,就連孩子都不喜歡她。
可是現在,看著祁俊偉跑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她的眼圈紅了。
老一輩人總說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會不會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楚月用手揩了揩眼角的淚光,對祁俊偉說:“這是給我——”
可祁俊偉卻突然打斷她的話:“奇奇呢?”
楚月一愣,低頭看著自己身邊的位置。
空無一人。
“奇奇呢?”祁俊偉的聲音陡然抬高。
“我、我不知道啊。”楚月說,“剛才還在這裡的。”
……
楚婉每趟回家屬院都要待兩天,因此要帶兩身換洗的衣服。原本衣服都已經收拾好放在娘家了,可這些天,天氣有些熱了,她又回來拿了兩件薄一些的襯衫。
“好羨慕你啊,不是回娘家,就是回家屬院。”淩月銀托著下巴感慨,“我都好久好久沒回老家了。”
楚婉拍拍她的肩膀安撫:“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真的?”淩月銀眼睛一亮。
郭青香唉聲歎氣:“我一共三個室友,一個不著‘家’,一個成天惦記著好吃的,還有一個不是在上課,就是和對象出去玩……”
楚婉失笑:“湯嫦又和曾同誌出去了?”
“分開三個月再在一塊兒,兩個人的感情比以前還要好了。”郭青香說,“聽說是去電影院看電影去了,就是那部《巴山夜雨》,中午出去的,現在估計都快看完了。”
“《巴山夜雨》?我們看過了呀,上次還給電影廠寫了簡評和梗概呢。”淩月銀驚訝道。
“就是啊,都看過了,還有什麼好看的!”郭青香說。
楚婉笑道:“和心愛的人一起看,說不定又有不一樣的收獲呢。”
淩月銀聳肩:“不理解。”
“等將來你倆處對象,就理解了。”楚婉神秘兮兮道。
郭青香心生向往。
處對象難道真的這麼香嗎?
淩月銀歪著頭:“青香,咱們晚飯去哪個食堂吃?”
郭青香把她的頭擺正。
就知道吃!
……
等到楚婉收拾好衣服出來,顧驍已經帶著倆孩子逛完了“門市部”,一家四口坐車回軍區。
而此時此刻,祁俊偉在找奇奇。
他和楚月都不熟悉市裡的路,這裡的小巷弄很多,他們來回從小巷穿過,卻始終不見孩子的身影。
“奇奇到底去哪裡了?你這麼大的人,還看不住一個孩子嗎?”祁俊偉問。
“我哪知道,他又不跟我說話。”楚月說完,又著急道,“該不會被拐子拐走了吧?”
“奇奇是個男娃娃,又還這麼小,拐子拎去賣了多省心,而且他還不說話,連求救都不會……”
“就算好心人撿到了,奇奇也不知道咱們家的地址啊。”
“完蛋了,完蛋了。”
楚月也是六神無主,慌張地說著這一番話。
祁俊偉沉下臉:“去報公安。”
“報公安有用嗎?”楚月急切地問。
祁俊偉沒接她的話,快步往派出所走。
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一樣不知所措,腦海中回蕩著奇奇怯懦的眼神,這孩子的膽子太小了,如果真遇上拐子,他確實不懂得呼救的。對自己的兒子,祁俊偉是打心眼裡疼惜,因為看著奇奇,總會讓他想起自己兒時的一幕幕。當時他是無父無母,所以才會這麼小心翼翼,可奇奇呢?奇奇分明是有父母的。
祁俊偉心疼奇奇,更後悔把他帶到市裡、把他留給楚月看著。
他快步走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落下,也不知道是冷汗,還是急的。
楚月跟不上他的步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等等我,我跑不快。”
祁俊偉頓了一下,脊背挺得僵直,說道:“穿上你的新鞋,就跑得快了。”
“祁俊偉,你憑什麼對我冷嘲熱諷的?這鞋是你自己跑去給我買的,又不是我求來的!”
“孩子丟了,你就遷怒在我的頭上,我難道是故意的嗎?”
楚月委屈地紅了眼眶。
……
奇奇一個人走在陌生的街上,小腳丫都要走酸了。
路上有很多很多的大人,奇奇有時候跟在他們的身後,有時候又停下腳步。
這麼多的陌生人,奇奇害怕,看見一條小巷弄,拐了進去。
這巷子冷冷清清的,奇奇找了個小台階坐下。
“爸爸、爸爸……”他怯生生地喊著,卻不知道爸爸在哪裡。
太陽快要下山了,他巴巴地坐著等爸爸,眼眶裡滿是淚光。
突然之間,他聽見巷子口傳來大人的對話聲。
“上次看《巴山夜雨》的時候,我沒忍住,哭了。”
“這次呢?”
“這次沒哭,因為知道結局,知道秋石一定會帶著女兒,走向祖國大地。”
奇奇望向巷子口。
這時,經過小巷的湯嫦突然拉了一下曾宏峻的衣角:“那裡是不是有個孩子?”
“是邊上平房人家裡的孩子吧?”曾宏峻說,“出來玩的。”
湯嫦不放心,說道:“我們去看看。”
進了小巷,站在奇奇麵前時,湯嫦幾乎可以確定,這是個走失的小孩。要不然,怎麼眼圈會紅紅的呢?而且這麼小的孩子,家人也不放心他獨自出來玩耍才對。
“你爸爸媽媽呢?”她問。
奇奇還不會說這麼多話,隻是奶聲奶氣道:“爸爸……爸爸……”
湯嫦牽著他的手:“我帶你去找爸爸。”
她牽著奇奇走過這條小巷子,每到一戶人家門口,就問孩子,這兒是不是他的家。
而曾宏峻則跟在他們身後,一間間敲門詢問。
有人打開門時說道:“我們這裡的孩子都是到處玩的,等玩累就回家了。你們把他放在剛才那兒,就算真是走丟了,父母也會來找。”
聽見這話,奇奇的小手使了勁,用力拉著湯嫦。
湯嫦朝著自己對象笑:“你看他這麼小,其實聽得懂呢。”
她蹲下來,對奇奇說:“放心,我們會幫你找到爸爸的。”
湯嫦和曾宏峻帶著奇奇,去邊上其他小巷繞一繞,想著真等不到孩子的父母,再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一路上,他們經過照相館。
奇奇在照相館門口頓住腳步。
“你是來拍照的嗎?”湯嫦問,“是在這裡和爸爸媽媽走散的嗎?”
奇奇自己都還搞不清楚,沒有回答。
照相館裡的照相師見他們仨站在外麵,就出來說道:“要不要照相?一家三口可以照全家福,你看外麵掛著的這些照片,都是我們給照的全家福。”
照相師指著照相館外櫥窗上的照片時,一臉的驕傲。
這些照片可都是他拍的,一張比一張好看!
“我們不是一家人。”曾宏峻解釋道,“我們倆還沒結婚呢。”
“這樣啊。”照相師說,“那行,等結婚了再找我照相!”
曾宏峻轉頭牽著對象的手,兩個人相視而笑。
他盼著這一天,也相信終會有這一天。
“我們走吧。”湯嫦對奇奇說,“你這麼喜歡看照片呀?等找到爸爸媽媽,就可以和他們來拍照了。”
可她話音未落,忽然聽見奇奇伸出小手,指著櫥窗上的一張照片。
“歲歲……”
“什麼?”湯嫦沒聽清楚,湊近了一些。
“歲歲……”奇奇又說。
湯嫦也認得一個叫歲歲的小朋友,那是楚婉的女兒,特彆可愛。
但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呢?
她抬起眼,說道:“歲歲是誰?你認識嗎?”
可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落在櫥窗的一張照片上,睜大了眼睛。
曾宏峻也走上前,錯愕道:“這張照片裡的女同誌,是不是上次在宿舍門口的那個?”
那一天,是楚婉把他帶來的名著接過去,順便幫忙製造機會,讓他和湯嫦好好談了談。
“是婉婉,這是婉婉家的全家福!”湯嫦大聲道,“這個孩子剛才說著歲歲的名字,難道他也是軍區大院的小孩?”
……
祁俊偉疲憊地走出派出所。
原本他是想在派出所裡待著的,可公安同誌說,讓他回去等消息。
他留下了成灣軍區的地址,還留了可以聯係到軍區的電話號碼,臨走時千叮萬囑,請求公安同誌務必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楚月也累了一整天,腦仁子嗡嗡疼:“我們先回去吧,公安同誌會去找的。”
祁俊偉還想去大街小巷碰碰運氣,可他還沒向領導請假,隻好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夫妻倆都沒有說話。
奇奇究竟去哪裡了?還能不能找回來?
祁俊偉不敢想。
兒子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設想過無數個可能,想著孩子長大之後會是什麼模樣,卻唯獨沒有想過,自己可能見不到奇奇長大之後的樣子。
孩子丟了,再找回來,就是希望渺茫,就連公安同誌都不敢斷言一定能找回奇奇,他又怎麼敢奢望呢?
現在的祁俊偉,就隻想著趕緊回軍區向組織請假,接下來多跑幾趟市裡。
即便隻有一絲希望,他也不能放棄。
與此同時,顧驍和楚婉帶著兄妹倆回到軍區。
齊遠航剛從練兵場回來,聽人說起這事,立馬跑得飛快。
一進屋,他進把大門關嚴實。
顧瑩從廚房出來,問道:“撞鬼了?”
“顧瑩同誌,請不要傳播封建迷信!”齊遠航嚴肅道。
顧瑩斜他一眼,打開窗,大聲喊:“哥!”
齊遠航嚇一跳,連忙捂住她的嘴,壓低了聲音說:“彆喊他,這比撞鬼還嚇人!”
那天他就是一時口快,想逗逗顧驍,所以才跟他說,嫂子帶著倆孩子回娘家了。
後來被顧瑩一嚇唬,他越想越慌。
顧驍那天離開的時候心急火燎的,等到了丈母娘家,發現隻是虛驚一場,會不會覺得丟臉,會不會回來找自己算賬?
不管怎麼說,這兩天都要和顧驍保持距離,等到過幾天他把這事忘了,自己就安全了。
齊遠航把窗戶堵得死死的。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耳畔傳來“吱呀”一聲響。
他媳婦大大方方地打開門,小跑著出去:“嫂子!”
齊遠航目瞪口呆。
他傻眼了,慢慢地挪動腳步,衝著外麵看了一眼。
顧驍邁開長腿,向自己走來。
齊遠航一陣心虛,硬著頭皮,朝顧驍扯開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可誰知,顧驍走過來時,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虧你提醒我。”顧驍說,“我領悟了。”
“什麼?”齊遠航茫然道。
“臉皮要厚。”顧營長篤定道。
其實哄媳婦不難。
原來這玩意能無師自通,現在顧驍哄出經驗,領悟了精髓。
死皮賴臉是沒錯的!
齊遠航:?
顧驍罵他厚臉皮?接下來該揍人了嗎?
不得不說,顧營長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連找他算賬都是這麼不動聲色的。
就是苦了他,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得認慫賠笑臉。
要不還是撒腿就跑吧。
快狠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