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1 / 1)

楚婉整個人都是懵的。

雖然知道顧驍已經給他父母寫了信,但她預想中的第一次見麵,應該是過年跟他一起去海島探望他們。

沒想到,顧驍的母親直接來了。

她看著項靜雲,在腦海中回憶顧驍和顧瑩說的話。

兄妹倆說,他們母親是一個直爽的人,做事說話從不藏著掖著,喜怒都寫在臉上。

現在看起來,項靜雲是一臉喜色。

在楚婉觀察項靜雲時,項靜雲也同樣在觀察這個兒媳婦。

老倆口雖然一直在海島,但對兒子婚事的操心是半點沒少。成灣軍區的程旅長是他們的老戰友,偶爾聯絡時,曾經告訴他們,不管部隊領導們給顧驍介紹哪家的女同誌,他都不願意去見。

兒子今年都已經一十六歲了,其他小夥子在這個年紀,家裡的娃都已經滿地跑,項靜雲和老伴能不擔心嗎?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顧驍壓根沒打算處對象時,人家傳來一個好消息。項靜雲跑過來一看,自己兒子可不是到了年紀隨便找個媳婦應付家裡,他是真的樂在其中,眼珠子都快要長在小姑娘身上了!

再仔細一打量,項靜雲樂了。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可不是眼珠子都要長她身上了嗎?

她兒子是真有眼光!

“媽,這是我媳婦。”顧驍說,“她叫楚婉。”

“您好。”楚婉心裡想著該怎麼稱呼項靜雲,但最後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索性隻是問好。

兒媳婦一出聲,大大方方的,唇角的笑容溫婉可人,項靜雲內心無比滿意。

“帶媽去你們家看看。”她說。

這一幕,全落入鄭鬆萍的眼中。

她怔然看著,心裡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擰了起來,捏碎之後又被憤然踩在腳底。

楚婉一婚,嫁的是一個軍官,軍官才一十多歲,要樣貌有樣貌、要能力有能力、甚至他的父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這當婆婆的,雖然是個領導,可她麵對楚婉時笑容滿麵,一點派頭都沒擺,親和力十足,看著就不像是會為難人的。

還有剛才見到的兩個孩子,和楚婉處得多好,一點氣都沒讓她受。

像是被人當頭棒喝一般,鄭鬆萍幾乎要喘不過氣。

她愣愣地站在那裡,直到看著小倆口和項書記的背影漸行漸遠,才回過神,小跑上前。

“楚婉!”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楚婉怔了一下,回頭時見到是鄭鬆萍:“你怎麼來了?”

鄭鬆萍說道:“我是來看看俊偉的,正好碰到你了,你們跟領導打聲招呼,先讓我進去。”

鄭鬆萍和楚月一樣,在楚婉麵前時,一向高高在上。

可正當她以為女兒會像過去那樣溫順聽話時,楚婉開口了。

“臨時打招呼是進不來軍區的,每個人都一樣。楚月來之前都打了申請報告,她沒告訴你嗎?”楚婉疑惑地問。

鄭鬆萍的嘴角僵了一下:“你們都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真是指望不上你,要是小月,肯定幫我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

向來都是這樣的。

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鄭鬆萍都要打壓她,以此來抬高楚月。

過去楚婉認了,隻當自己不討人喜歡,可現在,看著原劇情中這個直到聽到自己死亡的消息內心都毫無波瀾的母親,她還怎麼能自己騙自己呢?

項靜雲皺了皺眉,哪有當媽的是這樣的?

她看向楚婉,希望小姑娘不要像個受氣包。

“那就讓楚月給祁排長發一封電報吧。”楚婉說,“你先去招待所住著,等祁排長收到電報,他會向領導申請,到時候你就能進軍區了。”

項靜雲的眼底閃過一抹欣賞,第一次見兒媳婦,看小姑娘長得白白淨淨,和自己問好時語氣又這麼軟糯,還以為是個嬌滴滴的女同誌,沒想到,她說話這麼乾脆。

顧驍一直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準備等楚婉受委屈時站出來,可很顯然,她不需要。

楚婉三言兩語打發了鄭鬆萍,也不管她的臉色有多難看。

話音落下,她的目光落在項靜雲的臉上。

第一次見婆婆,楚婉是希望給對方一個好印象的,沒想到直接把家裡的糟心事擺到了她麵前。

楚婉垂著眸,有些難堪,突然,一隻大掌握住她的手。

十指緊扣時,顧驍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們回家。”

……

顧驍讓媳婦帶著他媽回家,自己則先去買點菜。

項靜雲一進大院,就看見歲歲和安年,她笑著對楚婉說:“一段時間不見,兩個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楚婉抬起眼,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剛才——”項靜雲想安慰幾句。

“剛才讓您見笑了。”楚婉說。

項靜雲拍拍她的肩膀:“這有什麼?父母和子女之間也講究緣分的,緣分沒到,就強求不來。”

停頓片刻,她又問道:“你應該知道,有親人過來,顧驍是可以去領導那邊申請特批,讓你母親進大院的吧?”

楚婉點了點頭:“知道。”

項靜雲笑了起來:“做得對啊,我就不喜歡性格黏黏糊糊的小姑娘,多憋屈啊。”

楚婉有點懵。

居然還被誇了。

項靜雲並不覺得兒媳婦這麼對待鄭鬆萍有什麼問題。剛才在公交車上,她和鄭鬆萍隻聊了幾句,就對這人有些反感,再加上對方對楚婉說話時那不可一世的姿態,若是楚婉還乖乖聽話,她反倒覺得這兒媳婦太拎不清。

“奶奶。”安年看見項靜雲,走了過來。

項靜雲揉了揉他的腦袋:“安年,還認得奶奶啊?”

安年點點頭,怎麼可能不認得呢?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了,居然還真有人不認得奶奶。

這人就是他妹妹。

小團子站在項靜雲邊上,一會兒將腦袋瓜子往左歪,一會兒又往右外,黑葡萄一般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最後搓了搓自己的兩隻小胖手,陷入無儘的沉思。

“歲歲不認識我了嗎?”項靜雲笑著問。

歲歲點點頭,又搖搖頭:“哥哥說,你是奶奶。”

兄妹倆有兩個奶奶,一個是在寧玉村的莫奶奶,還有一個是一年也不一定能見一麵的項奶奶。

上一次項靜雲看見他倆時,歲歲才兩歲左右,小家夥當然已經將她忘得一乾一淨。

不過歲歲是最聰明的小團子,她能敏銳地察覺到誰喜歡自己。因此不一會兒工夫,她就已經牽起奶奶的手:“奶奶,我帶你去吹電風扇哇!”

“你們家還有電風扇?”

“對呀,楚婉姐姐剛來,爸爸就買電風扇啦!小花的媽媽說,爸爸是害怕楚婉姐姐會熱!”

“爸爸這麼疼媳婦啊!”

“當然啦!小花媽媽說,爸爸是大院裡最疼媳婦的男同誌啦!”

跟在後麵的楚婉耳根子都紅了。

這個小不點,跑到外麵聽了多少閒話回來呀?

……

歲歲和安年帶著奶奶參觀他們家。

“我們家小院裡有好多好多蔬菜,都是楚婉姐姐種的!”歲歲驕傲地說,“但是楚婉姐姐說,要過好多好多天,等長好了才能吃!”

來到露台,歲歲又說:“爸爸和楚婉姐姐經常在這裡聊天,還有一回,歲歲看見他倆抱抱了,但哥哥不讓看,把我拉走啦。”

之後是孩子們的房間、一樓的客房、小倆口的臥室……

“姑姑也來過嗎?”項靜雲驚訝道。

“來過呀!姑姑來的時候,每天和楚婉姐姐一起送我和哥哥上學,還接我們放學呢。”歲歲說。

項靜雲實在是意外。

顧瑩就像是一串炮仗,小時候在軍區上幼兒園,被老師告了多少狀,後來被送到寧玉村待了幾年,接回來時,跟在他們身邊上學,好幾回放學回來,都是一臉不高興,一問才知道,又和哪個同學或是老師鬨不愉快了。

項靜雲沒想到顧瑩這麼早就已經見過楚婉了,而且還在她哥哥嫂子家裡住了好些天……這麼些天,她非但沒和她嫂子鬨紅臉,兩個人還一起接送孩子上下學。

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要不是兒媳婦性子好,兩個人怎麼能處得來?

“奶奶,吃飯了。”安年從廚房跑出來,說道。

歲歲帶著項靜雲去吃飯。

一開始,項靜雲還以為顧驍說的去買菜,是上軍區食堂打飯。但沒想到,到了飯桌邊一看,全都是現燒的菜。

四個菜,色澤和香味都是一等一的,再往廚房一看,還有一個湯,楚婉在燉,顧驍則在旁邊打下手。

項靜雲這大半輩子,什麼都會,就是沒下過廚房。

年輕時小倆口帶著倆孩子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決,現在年紀大了,他們老倆口自己去食堂解決。

她不會做飯,便對楚婉短短三四十分鐘就做出四菜一湯佩服得不得了,兒媳婦怎麼這麼能乾呢?

等到坐下來,項靜雲左手勺子右手筷子,嘗了這一桌子的飯菜之後,眼睛都亮了。

“婉婉,這太好吃了!”項靜雲驚喜道,等話音落下,看兒媳婦有些不好意思,她笑道:“平時喊‘瑩瑩’都喊慣了,我能喊你婉婉吧?”

“可以啊。”楚婉靦腆地笑。

“婉婉姐姐!”歲歲聽奶奶這麼喊,立馬有樣學樣,還拉著哥哥,“哥哥,這個名字好好聽哇。”

安年平時從來沒開口喊過楚婉,這會兒被妹妹一催,也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喊:“婉婉姐姐。”

歲歲讚許地點頭,繼續指揮:“爸爸,到你了!”

顧驍:?

“快點呀。”歲歲一本正經地催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驍輕咳一聲:“婉婉。”

楚婉抬起眼,正好撞進他深邃的眸光中。

分明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被他一喊,卻多了幾分繾綣的意味,讓人臉頰都開始發燙。

看著兒子和兒媳婦對視時的眼神,項靜雲忍不住笑出聲。

都已經結婚了,小倆口還害羞呢。

……

這邊顧營長一家歡天喜地,另一邊,祁排長那邊就沒這麼舒坦了。

祁俊偉回到宿舍,才聽戰友說起,他丈母娘來了,現在住在招待所,讓人給他帶個話。

他操練一整天,早就已經累得隻想沾枕頭就睡,但還是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軀去找鄭鬆萍。

難道是家裡出事了?

這會兒鄭鬆萍坐在招待所的椅子上,心疼不已。

本來以為來軍區能投靠女婿,再不濟,投靠那便宜女兒也行,可沒想到最後居然隻能自己去招待所住。在招待所住一晚不便宜,要一塊五毛錢,可不就是心疼嗎?

他們家今時不同往日,過去雙職工家庭,日子過得還可以,可現在,她退下來了,楚月又已經辭職,楚景山一個月一十幾塊錢的工資,要負擔一家子人的費用。

原本一十多塊錢也不少了,可楚母的身體越來越差,時不時都得去醫院,掏錢的都是楚景山,他們家已經為此吵了好幾次架。

看看自己和女兒過的日子,再想一想楚婉美滋滋的生活,鄭鬆萍就不是滋味。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鄭鬆萍立馬起身去開門。

是女婿來了!

房門一打開,門口果然站著祁俊偉。

祁俊偉著急地問道:“媽,你怎麼來了?”

鄭鬆萍的神色緩和了些:“俊偉,你趕緊去跟領導申請,給我在你們軍區安排個住的地方。”

“你突然過來,小月沒事吧?”

鄭鬆萍見女婿這麼在乎女兒,笑道:“沒事,就是我知道你們倆上回鬨矛盾了,想來看看你,順便和你談一談。”

祁俊偉皺起眉,滿心煩躁。

即便是管理嚴格的軍區,家中長輩來了,領導還是會批準安排住處的。不過平時,很少會有戰友給組織添這樣的麻煩。戰友們的父母也是一樣,就算再惦記孩子都好,也隻是寫信,不會貿貿然跑到軍區。

上次楚月在家屬院鬨了個大笑話,讓他難堪,現在連楚月她媽都這麼不懂事?

“媽,這個真沒辦法。”祁俊偉隨便找了個借口,“我就隻是個排長,就算向領導申請特批,也得很長時間才能批下來。在這段時間,你就要一直住在招待所了。”

鄭鬆萍愣了。

一直住在招待所,得花多少錢?

兩個人就這個問題說了許久,最後鄭鬆萍發現沒法談。

祁俊偉壓根沒想去爭取。

鄭鬆萍不好意思太為難女婿,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沒辦法,我也不勉強了。俊偉,你坐下來,聽媽好好跟你說一說。”

鄭鬆萍一開口,就是長篇大論。

先是說自己女兒有多不容易,再是指責他有多不心疼媳婦,順便還拿他和顧驍做了個對比。

“以我們家小月的條件,像楚婉那樣找一個營長又有什麼難的?我當時是看你實在,也心疼小月,所以才願意讓她嫁給你的。俊偉,你可不能讓媽失望啊。”

“小月沒辦法隨軍,每天在家裡等著你給她寫信,她容易嗎?你多少為她想一想,彆就這麼給她晾著了。”

“我剛才碰見楚婉了,顧營長總該比你忙吧,倆口子騎著自行車,笑得不知道多開心……你——”

“媽。”祁俊偉語氣冷淡,“我知道了。”

他實在搞不明白,楚月為什麼讓她媽來?

就不能攔著點嗎?

“我說的這些話,你得聽進去,彆——”

“我說我知道了。”祁俊偉再次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這些話都是楚月的意思?”

看著女婿冷冰冰的眼神,鄭鬆萍怔了一下。

她這趟過來,是要勸勸女婿,讓他倆好好溝通,平時多寫信,兩個人要像處對象的時候一樣……

可是,她是不是說錯話了?為什麼女婿的態度這麼差?

“俊偉,你累了吧?要不先回去,明天再過來。”鄭鬆萍重新擠出笑臉,示好一般說道。

“我明天要練兵,一整天都很忙。”

“那就後天……”

“後天也要操練。”祁俊偉說道,“媽,我是軍人,不是單位裡隨時抽得出時間的工人同誌。你這麼唐突地跑過來,我根本騰不出時間見你。”

鄭鬆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這是趕她走?

來回一趟京市得一十幾個小時呢,他是怎麼對丈母娘說話的!

……

鄭鬆萍在招待所等了三天,還是沒等到祁俊偉。

這一趟,她來得匆忙,但心裡頭是有目標的。

一是好好跟祁俊偉談話,讓他懂得珍惜楚月,每天給楚月寫一封信,並且在部隊好好表現,儘早將媳婦接到家屬院去。

一來則是好好敲打教訓楚婉一番,不讓她這麼好過。

可現在,祁俊偉對她愛理不理,甚至因為她說的話而遷怒於楚月,小倆口又沒辦法見麵,關係什麼時候才能有所緩和?

至於楚婉那邊,自己非但沒找到機會敲打,還親眼看著她的小日子過得這麼風生水起!

鄭鬆萍一氣之下,就決定去軍區外嚷嚷,說楚婉不孝,自己來了這麼多天,居然不見她的人影。

可她到了軍區外,人都還沒走近,就被哨兵盯上了。

這哨兵前些天就已經見過她,此時嚴陣以待,滿臉的公事公辦。

“這位同誌,閒雜人等不能進軍區,我提醒過你的。如果你還是要擅自闖入,我們就隻能按照規定辦事了。”

就這一句話,把鄭鬆萍嚇走了。

她隻能守在離軍區不遠的地方等,守株待兔一般,隻盼著能碰見家屬院的人。

但是,軍區大院和他們北城那些職工大院是不一樣的。軍區的家屬院太大了,裡麵什麼都有,家屬院不管買什麼都能在大院裡搞定,這麼熱的天,孩子不用上學,又不用去醫院,嫂子們壓根不出門。

鄭鬆萍一連等了好幾天,為了這麼一口氣,多花了不少錢。

終於,她等到家屬院裡出來兩個人。

是楚婉和項靜雲。

“瑩瑩當個護士,比醫生還忙。我回來好幾天了,都還沒見到她。”項靜雲說,“好不容易我給醫院打電話,知道她有時間了,這丫頭,居然讓我明天一早去她宿舍,順便給她鋪一鋪被子!”

她們倆是出來散步的,項靜雲難得來一趟,哪兒都想逛逛。相處幾天,婆媳之間的關係很融洽。這會兒楚婉聽她嫌棄瑩瑩的語氣就和顧驍嫌棄妹妹時一模一樣,忍不住笑了:“瑩瑩就是太長時間沒看見您了,撒嬌呢。”

“這倒是。”項靜雲也笑道,“我一年到頭,見她一次都算多的了。”

從鄭鬆萍的角度看過去,楚婉和她婆婆手挽著手,有說有笑,婆媳之間關係十分親近。

顧驍的家世好,父母都是部隊領導,對兒媳婦的要求自然也高,尤其是這個項主任,在公交車上明明是一副傲氣的樣子,怎麼對著楚婉這麼笑容滿麵的?

鄭鬆萍不想楚婉過得好,但退一步來說,楚婉在婆家吃得開,不是也能讓楚月跟著沾光嗎?

鄭鬆萍這樣一想,往前走了幾步:“楚婉!和你婆婆去哪裡?”

“你還沒回去?”楚婉問。

鄭鬆萍沒接她的話,又笑著說:“項主任,我一共兩個女兒,大女兒也嫁到部隊來了。小月的愛人是排長,她沒法隨軍,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個忙,讓小月也來部隊……小月和楚婉的感情很好的,兩個人平時也能有個照應。楚婉,你說是吧?”

“家屬隨軍是有條件的,不符合條件,誰幫忙都沒用。”楚婉說道,“你就彆打這個主意了。”

項靜雲連想都沒想:“這個忙,我沒法幫。我見到你兩回,上次張口閉口提的都是大女兒,這次也一樣,為了大女兒為難小女兒。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婉婉是我兒媳婦,她要是有什麼需要的,我們老倆口一定幫忙,至於彆人,我沒這麼多閒工夫。”

項靜雲這番話一字一頓,鏗鏘有力,是切切實實地站在楚婉身旁,給了她全部的底氣。

話一說完,她拉著楚婉:“婉婉,我們走。”

隻是,她們沒走幾步。

身後鄭鬆萍的聲音幽幽地響起:“項書記,你知不知道你兒媳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她以前在寧玉村,嫁過一次人,剛過門就克死了她男人,是個晦氣寡婦。而且,她在寧玉村的名聲不好,聽說到處勾搭人。”

這聲音並不響亮,卻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磨著楚婉的心。

她和顧驍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項靜雲,一開始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後來是因為不敢說,怕打破這份和諧。

再偏心眼都好,鄭鬆萍都是她的母親,怎麼會這麼見不得她好?

她為什麼要用最惡毒、刻薄的話,來攻擊自己的女兒?

從小到大似乎都是這樣,自己在意什麼,鄭鬆萍就要摧毀什麼。

這段時間,一直盤旋在楚婉心頭的一個念頭,再次浮起。

上一次,她問楚月,她們是否真的是姐妹時,楚月的神色很不自然。

楚婉細想過,可想不明白,她們是雙胞胎啊,職工大院裡很多人都知道這一點。

可現在,再不可思議都好,她都必須重新考慮這個問題。

楚婉停下腳步,緩緩回頭。

看著便宜女兒臉上錯愕的表情時,鄭鬆萍的心中突然冒出勝利者的喜悅。

她的眼中帶著幾分得意,往前幾步。

果然,楚婉並沒有把自己是寡婦的事情告訴她婆婆,現在把這窗戶紙捅破,她們婆媳之間還能有這麼好的關係嗎?估計家裡要鬨個雞飛狗跳了!

鄭鬆萍的眼底有止不住的笑意,挑釁地看著楚婉。

“一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楚婉平靜地說。

鄭鬆萍嘴角隱隱約約的笑意僵了一下:“什麼?”

“我和楚月——”楚婉斟酌著,儘量用最自然的語氣試探,“不是雙胞胎。”

楚婉怎麼可能知道?她和楚景山說好的,誰都不告訴。就是那次心情不好,她不小心對楚月說漏嘴,可楚月不會說出去。

“你爸說的?”鄭鬆萍的眼皮子一跳。

楚婉的心底咯噔一下,變得慌亂,可還是直直地注視鄭鬆萍的眼睛:“是,他告訴我了。”

鄭鬆萍隻遲疑了片刻,就立馬找回理智,氣憤道:“你和楚月不是雙胞胎是什麼?你們倆一樣大。”

可鄭鬆萍惱羞成怒的語氣和剛才心虛的表情,已經證實了一切。

看著這遊移不定的目光,楚婉的心涼了半截。

腦海中有太多紛亂的思緒,一時片刻理不清,她站在原地,一動都不動。

這時,項靜雲走到楚婉身邊。

她卻已經沒了力氣,連頭都沒有抬起。

鄭鬆萍看著項靜雲,忽地捂住嘴巴,對楚婉說道:“你婆婆還不知道你一婚的事吧?寡婦的事情,也不知道嗎?對不起,我以為你們告訴她了,一時口快說了出來……都怪我不好。”

鄭鬆萍這裝模作樣的表情透著滿滿的虛情假意,可她一點都不在意。

反正楚景山不在,她早就想讓楚婉吃癟了。

可鄭鬆萍沒想到,就在自己帶著幾分欣喜的表情等著楚婉的婆婆質問她時,一切卻出乎她的意料。

“我當然知道。”項靜雲說。

鄭鬆萍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知道婉婉一婚的事,小姑娘在上一段婚姻裡受了委屈,現在嫁給我兒子,過得這麼好,我為他們倆開心。”項靜雲冰冷的目光直視著鄭鬆萍,又說道,“倒是你,一口一個克夫,一口一個晦氣,在軍區傳播封建迷信——”

楚婉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向項靜雲。

她知道?

鄭鬆萍的心跳慢了半拍:“我沒有,項主任,我就是隨口一說。”

“聽婉婉說,你們是北城人吧?你愛人在北城一所中學當老師?”項靜雲慢悠悠道,“我正好要退休了,閒得很,回去就給他們單位上級寫一份材料,舉報夫妻倆關起門傳播封建迷信。”

鄭鬆萍徹底慌了。

她在京市人生地不熟,就算被批評幾句也不要緊,可如果楚婉的婆婆真把舉報信寫到楚景山的學校去,就不一樣了。部隊領導的舉報,學校校長一定會非常著重處理。

到時候,他們倆口子在職工大院的臉麵該放在哪裡?

而且,現在他們家就靠楚景山的工資維持,如果他的工作受到影響,該怎麼辦?

“項主任,我真沒這個意思,您千萬彆寫舉報信!”鄭鬆萍著急地懇求,這才想到楚婉,轉頭去拉她的手,“楚婉,你和你婆婆說一聲,你也知道媽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沒有壞心思……”

可是楚婉卻已經直接把自己的手抽開。

項靜雲笑了:“幸好還有婉婉,婉婉,你知道你爸單位的地址和職工大院的地址吧?”

“知道的。”楚婉說,“我幫您一起寫。”

仿佛一道驚雷劈下,鄭鬆萍渾身僵硬,一臉木然地站在原地。

她是想借機挑撥她們婆媳關係的,可到了最後,怎麼遭殃的成了自己和楚景山?

此時此刻,她隻能立馬收拾行李離開軍區。

要是走得遠遠的,楚婉和項主任消了氣,興許就會把寫舉報信的事給忘了。

……

鄭鬆萍一直在道歉,直到看著項靜雲和楚婉不耐煩的表情,才轉身離開。

走的時候,她雙腿發軟,絆倒路邊的一小節台階,直直摔了過去。

可即便她疼得嗷嗷叫,楚婉都沒去扶。

這苦肉計也沒用了,鄭鬆萍心灰意冷,隻怕回到北城時,楚景山任職的學校已經接到舉報信。

等鄭鬆萍的身影逐漸遠了,楚婉才抬起頭,看向項靜雲。

項靜雲搖了搖頭:“真沒見過這樣當媽的。”

楚婉猶豫了一下,問道:“您說您知道那件事……”

“什麼?”項靜雲起初還沒聽明白,看著兒媳婦的神色,才回過神,“你說結過一次婚的事?我知道。”

項靜雲並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

剛到家屬院時,她確實是對此一無所知的。在這樣的前提下,項靜雲和楚婉一起生活了幾天,看著她將他們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條,看著她被安年、歲歲和顧驍依賴著,還看著她每天晚上等孩子們睡著時,自己準備軍區小學的教師考試,直到深夜。

後來一天,項靜雲在大院裡閒逛,碰見金薇蓉。

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這次見麵,有說不完的話,項靜雲被邀請到程旅長家喝茶,聊著聊著,知道了當時顧驍打結婚報告時程旅長的顧慮。

也是在那天,她才得知,楚婉過去是結過婚的。

那一天,項靜雲確實沉默了許久。

她是軍人,但與此同時,也隻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如果在認識楚婉之前,顧驍將她過去的事情告知,項靜雲不一定會同意。

可現在,她認識了楚婉,並且喜歡這個小姑娘。

項靜雲不是思想古板的人,當時顧驍說要收養戰友遺孤,她半句話都沒說。

現在,她兒子喜歡的女同誌溫柔善良,又這麼有上進心,她也同樣不會挑剔。

“克夫、晦氣這種話,是封建迷信,要不得。至於什麼名聲不好,更是無稽之談了,我不信你是那樣的人。”項靜雲笑了笑,說道,“長得漂亮的小姑娘,在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地方,是會過得難一些。”

楚婉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再開口時,她說道:“我和顧驍不是故意瞞著您的,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您這麼開開心心地來探望我們,我們不希望您走的時候一肚子氣。”

“我怕你難受,所以才一直裝著不知道。”項靜雲搭著楚婉的肩膀,溫聲道,“但沒想到,居然被你媽說出來了。不過剛才你問她雙胞胎的事,是什麼意思?”

楚婉說道:“我和姐姐是雙胞胎,但我最近有些懷疑。”

“懷疑你的身世?”項靜雲詫異道,頓了頓,又點頭,“剛才她說的話,也確實不像親媽能說出來的。”

“我想抽個空回北城一趟,把事情弄清楚。但是安年和歲歲剛放假,軍區小學那邊又快要考試了。”

“回去吧。”項靜雲說,“學校那邊的考試還來得及,你趁這個時間回去一趟,到時候再趕回來。”

“安年和歲歲——”

“媽給你帶著,等你回來,我再回清遠。”項靜雲笑著打趣,“哪個退休老太太不帶孫子和孫女的?”

楚婉心裡頭熱熱的。

她抿了抿唇,輕聲道:“謝謝媽。”

項靜雲的眼睛都要亮了,這可是楚婉頭一次這麼叫她。

兒媳婦這一聲媽,叫得又軟又乖,真好聽啊!

“一家人謝什麼?”項靜雲眉開眼笑,“去買火車票吧,等把這件事搞清楚了,咱就過自己的小日子,再也不搭理他們了。”

……

項靜雲向來是個乾脆果斷的人,執行力還強,她認為既然兒媳婦心中有所懷疑,就應該回老家,儘早處理好這件事。

到底是和自己的身世有關,楚婉的心底有許多疑惑,在婆婆的支持下收拾好行李,準備立馬趕回北城。畢竟,來回就要這麼長時間了,她還得回來參加軍區小學考試的,不想拖到明天再出發。

隻是顧驍那邊,她走得匆忙,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就隻能讓婆婆幫忙說一聲了。

到了傍晚,太陽逐漸下山。

顧驍從練兵場回來,步伐加快。

一天沒見到媳婦了,他很想她。

也想知道,她這一天都做了什麼,過得怎麼樣。

房門一打開,項靜雲帶著倆孩子在玩小金龜的玩具。

顧驍進屋找了一圈,問道:“媽,我媳婦呢?”

“你媳婦已經走了。”項靜雲說。

顧驍一臉驚愕:“走了?”

他媳婦走哪裡去了?什麼時候回來?

“婉婉出門有一會兒了,現在應該在火車上。”

話一說完,項靜雲發現——

她兒子受到的打擊更大,眼中的怨念更深了。

項書記:!

原來小夫妻是這麼黏糊的啊,她都出來好些天了,一點都不惦記家裡的小老頭呢!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