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省建設兵團。
這裡是一望無垠的棉田。
一個破破爛爛的地窩子,封住入口的破棉被被人從裡頭掀開,鑽出一個須發鳩結、渾身破爛的叫花子來。
這個叫花子看不出實際的年紀,眉毛胡子幾乎連成了一片,皮膚黝黑且滿是褶皺。
叫花子的手中還抓著一支禿頭鉛筆和皺巴巴的小本子。
這人蹲在一株棉花植株邊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與土壤的交接處和棉花的根葉。
思索一番後飛快的在小本子上記載著什麼。
過了幾分鐘,地窩子裡響起了悉悉嗦嗦的聲音。
兩個和之前那個差不多裝束的人爬了出來。
其中一個人剛爬出來就熱的,不行直接將爛得不成樣子的棉襖脫了下來。
新省晝夜的溫差太大,晚上在地窩子裡睡覺不穿棉襖根本扛不住。
正用小本子記著植物情況的人回頭笑了笑。
“熬過這幾天就好了,東北建設兵團那邊撥來的七萬塊聽說已經到賬。”
“這回我就以公謀私一回,給咱們仨換一身好裝備,起碼晚上睡在這裡不會凍手凍腳的。”
最後爬出來的那個人下意識的開心笑了笑,但旋即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又變得懨懨起來。
他和第二個爬出來的人隱蔽的對視了一眼。
兩人在琢磨著要不要把自己打聽到的那個消息告訴程工。
其實那七萬塊錢早一個月就到了兵團的賬上。
但建設兵團各處都缺錢,如今那筆錢還剩多少,他們倆也不敢細問。
程工在得知得到兄弟單位資助的時候,高興的兩天沒睡著覺,熬夜拿出了新品種的孕育計劃。
尤其是東北建設兵團駐滬上招待所寄來的一份資料,讓他們幾個都如癡如醉。
這是人家向駐滬各領事館打聽到的情況,原來埃及有一種長絨棉,非但質量比他們開發的要好,畝產甚至達到了一百四十多斤!
人家駐滬招待所已經托外貿公司去買這種種子了。
而且人家還會陸續收集這方麵的種植資料寄過來。
程工摩拳擦掌的準備大乾一番,如今正帶著他們四處尋找最合適埃及棉花種植的試驗田。
開發這樣一個畝產上百斤的棉種,其中的花費肯定是如流水一般,一般來說隻有靠最上頭的撥款才能支撐得住。
人家東北兄弟單位撥來的七萬塊看著非常多,但也隻夠他們進行第一期和第二期試驗的。
程立順沒有看到兩個助手研究員私下的小動作,他腦子裡全部都是未來畝產百斤的那種棉花。
直到三人趕回所裡,從兵團部打了一個電話,直接點名找程立順。
十幾個研究員互相對視的一眼,唉聲歎氣的搖搖頭,看來上頭終於瞞不住準備和程工攤牌了,也不知那筆錢還剩下幾個子?
兵團部打電話過來確實是談項目撥款的事。
人家也很誠懇的告訴程立順,頭一批七萬塊,如今還剩下兩萬出頭……。
程立順還沒來得及暴跳如雷,兵團那邊又笑嘻嘻的告訴他,人家東北建設兵團駐滬招待所的後續三十萬撥款已經到位。
這三十萬兵團隻撥走五萬,其他的都會落實到他們組的項目裡。
程立順咬牙切齒的答應了下來,他知道兵團這樣做已經算是相當給麵子了。
畢竟兵團處處缺錢,有很多比研究棉花更重要的事情。
“我勒個去,”有人聽程立順說完這件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兵團那邊是不是得了失心瘋,居然這麼大方能把二十七萬放到我們手裡?”
“程工,他們不是跟你開玩笑吧?”
一大群“叫花子”的目光都投了過來,眼睛裡滿是期待和忐忑。
程立順沒好氣的拍了下桌子。
“兵團那群死摳門的,你們還不知道?”
“答應給咱們留這麼多錢,不過是因為人家兄弟單位說了,四年之後要見到成果!”
“五年之後人家要起碼三萬畝的幼株。”
一幫人這才撇撇嘴,果然如此!
要是對方兄弟單位不說這個條件,這些錢怕是兵團隻會給他們留個三瓜兩棗的。
不過程立順還有一句話沒有告訴大家。
東北建設兵團駐部招待所的所長說了,如果項目研究到一半又缺了資金,可以再次找他解決。
程立順不準備把這個信息告訴大家,就是怕下頭的人就此大手大腳起來。
沒有人清楚張宏城對程立順這個項目的關注度和期待有多高。
隻要程立順項目組的棉種能提前五年麵世,剛好就能趕上改革開放初期的農業大布局。
彆的不說,光國內的幾大建設兵團,如果從八十年代初期開始大量種植這種長絨棉。
依靠國內逐漸增長的棉紡市場,原本在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初期陷入困頓的各建設兵團,自力更生的能力將不可同日而語。
隻要屆時手裡擁有足夠的長絨棉原料。
哪怕國外勢力如何打壓我們的出口和原材料進口,僅僅依靠國內龐大的棉紡品消費市場,各大型棉紡廠有很大程度上能避開那淒慘的結局。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張宏城向程立順小組提出五年後要三萬株幼種的要求,其實是他給東北建設兵團留下的最後一個禮物。
隻是現在還沒人知道張宏城的這個超遠布局,會給兵團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但在這個紛雜的年份,人事起起伏伏,剛剛經曆了大換血的東北建設兵團,多了很多新麵孔。
在這些新麵孔中,有些年富力強的人,正躊躇滿誌的準備再立新功。
時代風雲激蕩,對於很多人來說也是難得的晉升機遇。
因為往往在這種風氣下,打破常規的提拔是尋常可見的。
如果等到風雲變幻結束,一切風平浪靜,那麼所有的規矩將再次成為束縛,所有人隻能按部就班的去熬。
一樣米養百種人。
有人來到新的崗位後帶著謙和相處的心態,也有人目光敏銳的看中了原單位無人認領的功勞。
在某些新人眼中,一直被原兵團大佬們護在羽翼下的滬上招待所,就是一個堆積滿了功勞的地方。
更妙的是隻是短短一個月內,滬上招待所上空所籠罩的保護罩便消散一空。
他們隻需要玩一個小小的調動遊戲,就能輕鬆地將這隻鮮美無比的桃子收入囊中。
牛海鑫從京城來到佳木斯已經度過了三個月。
在三個月裡,他和很多人做了許多的工作,終於成功的讓他們這幫人正式走向台前。
而他靠著一張巧嘴和紮實的背景,從馬上就要上任的康部長手裡拿到了,即將新設的兵團駐滬辦事處主任兼招待所所長一職。
所有人都對他眼紅的相當厲害。
東北建設兵團部誰不知道滬上招待所已經被張宏城經營成了一隻下蛋的金雞。
而偏偏關於這個招待所的所有功績,兵團部一直沒有向更高層反映過!
牛海鑫眉飛色舞,回到自己的臨時辦公室,抓起電話就要去了京城。
“友誠,這回可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叔叔力挺,我想拿下這個職位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電話那頭是牛海鑫的朋友,兩人雖然相差八歲多,但牛海鑫在京城的時候向來是以對方為主。
“牛哥,這個事兒好說,”對麵的人話語中帶著一絲狠厲,“等你去了滬上,我托你辦的事,就麻煩你好好操辦操辦!”
牛海鑫微微一笑。
“那個姓張的已經沒了靠山,兵團裡剩下的那幫老家夥,不過是看在他以往的功勞,再略略幫他轉圜了幾句罷了。”
“你放心,康部長已經和我商量過了,這家夥就讓他回東北去種地好了,嗬嗬嗬嗬。”
“我就不信他連種地都能種出花樣來?”
電話掛斷。
京城這邊的某處寓所裡,鐵青的表情正從康友誠的臉上散去。
多日不見的輕鬆,終於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對於他追求龐媛媛這件事,家裡給了十二萬分的支持。
隻不過讓康友誠憂心的是,正在休養中的龐媛媛,竟然總會不自覺的把話題引到那個人的身上去。
事關康家未來的大規劃,那邊由不得他們康家借著東北建設兵團大換血的機會,對那個姓張的下狠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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