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莫須有」與落後的火器時代(二合一)
伴隨這句話拋出,營房中靜了。
一眾年輕武官好似沒有聽清,或不敢相信。
罷官……逐出京營……全部?
眾人簇擁中的湯平臉上的表情僵住:「你說什麽?」
「沒聽清?」門口,那名披甲佩刀的軍法司頭領看了他一眼,仿佛沒有認出他的身份,再次重複了一次。
沒錯。
全部,罷官免職,立刻,馬上。
轟。
屋內,一眾武官隻覺五雷轟頂,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驚呆了,當即有數人失聲質問:
「憑什麽?」
軍法司頭領瞥了他們一眼,說道:
「我們隻奉命辦事,不要耽擱時間,請吧。」
話語看似帶了個「請」字,實則卻毫無感情。
眾人卻還沒回過神來,腦海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上午時校場的那一幕。
可……怎麽可能?
且不說他們的行為,並未觸犯什麽軍法,哪怕定個藐視上官,也不可能悉數罷免。
何況。
他們也就算了,連「小公爺」都未能幸免。
誰敢因這麽點小事,罷未來鎮國公的官職?
「我要見石指揮使。」湯平臉色難看,並未大吵大鬨,上前一步說道。
軍法司的頭領卻置若罔聞,視線都不看他,似已懶得廢話,一揮手,道:
「將這群人驅逐出營!」
「是!」
身後,一群素來以冷麵無情著稱的軍卒衝入房間。
「等等!」
「我們要見指揮使大人!」
一群年輕軍官下意識試圖抵抗,卻被湯平出言沉聲嗬止:
「你們想抗法麽?聽他們的!」
小公爺深諳軍法條例,知道無論何故,若對軍法司動手,哪怕以他的身份,也保不住這幫人。
眾人這才警醒,咬牙切齒,不甘不願地被扒下官袍,收走了腰牌。
連收拾東西的時間都不給,當場給軍法司的士兵押送出神機營。
而這邊動靜,也吸引了營中不少人關注,隻是不明所以。
本著對軍法司的敬畏,隻遠遠觀瞧。
然而就在一群武官被驅趕到大門時,湯平武夫的直覺,令他腳步一頓,扭身回頭,循著背後那道鎖定的目光望去。
隻見,遠處屬於指揮僉事的營房門口,正悠然站著三道人影。
為首的,赫然是麵帶微笑的趙都安,身後是侯人猛與錢可柔。
此刻,二人遠遠相望,湯平清楚看到,趙都安輕輕朝他揮了揮手,似在送彆。
嘴角笑容好似在嘲笑。
真的是他!!
湯平臉色鐵青,一股血氣沿著脊椎直躥頭皮,眼神充血,因憤怒而雙拳緊握。
「看什麽看!」
一隻手猛地一推,將失去官職的他推搡出大門。
湯平終於什麽都沒說,扭頭大步流星離去,隻丟下一句:
「我們走!」
他沒了官職,但還是鎮國公之子,他要回家,找人問個明白!
房門口。
目送這群人消失,趙都安放下手,臉上的笑容也收斂。
「大人,對方隻怕不會甘心……而且,這麽大的動靜,您不擔心其他武官們會怎麽想?」錢可柔忍不住輕聲問。
侯人猛也看過來。
饒是以他的膽氣,也被自家大人的手筆驚掉了,更想不明白,大人如何能做到的。
「小柔啊,」趙都安望著遠方秋日高遠的天空,輕聲道:
「你跟著我也這麽久了,我何時在乎過這群宵小之輩如何看?好了,我回屋小睡一會,有人找的話,替我攔下。」
說著,他伸著懶腰,徑直回房了。
隻剩下兩名下屬麵麵相覷,心想外頭等會隻怕要炸了,大人竟還有心思睡覺。
……
……
不多時。
「伱說什麽?!」神機營指揮使的營房內。
石猛不出預料,得知了這件大事,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你說軍法司的人,繞過了所有人,直接將小公爺他們剝掉官袍,趕出去了?誰給他們的膽子?!」
前來彙報的軍官額頭沁出冷汗,將一份加蓋兵部和女帝大印的公函呈送上來:
「這是軍法司的人留下的。」
石猛劈手奪過掃了眼,表情一點點變得悚然。
他如何還猜不出?這是陛下的意思?
可……為什麽?
再想到被罷官的人,恰好都是趙都安索要的,那份不給他麵子的「名單」上的人……
這位魁梧黝黑的猛將鬢角緩緩沁出細密汗珠,隻覺匪夷所思。
難道……就因為這個?
隻是不給姓趙的麵子,十幾名武官,就被罷免了?
「大人,這會消息已經傳開了,隻怕要出亂子。」彙報軍官提醒。
石猛攥著那封公函,邁步風風火火,徑直出了營房,去尋趙都安。
旋即,不出意料被梨花堂二人組攔下。
石猛沒有硬闖,轉頭就騎馬直奔城內——涉及到陛下,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隨意應對的了。
……
俄頃,樞密院內。
薛神策聽完了石猛的彙報,這位大虞朝明麵上主抓兵權的武官第一人愣了足足十幾息。
繼而,盯著手中那份壓根沒有經過樞密院的公函,盯著那鮮紅的印章。
陷入沉默。
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幾個時辰前,他與王知事還在這裡對弈雙陸棋,猜測趙都安可能的「報複」。
卻不曾想到,會是這般的疾風驟雨,小題大做。
「大人,您快說句話啊。」
這次輪到石猛扮演起催促角色:
「再晚一些,隻怕消息要傳遍京營。」
薛神策站起身,在屋內踱步。
這件事,看似隻是罷黜了十幾個低級軍官,波及了鎮國公的公子……但在薛神策等高級武臣眼中,真正在意的,乃是此事會在軍中引起的動蕩。
若無法妥善解決,隻怕會滋生怨言。
而作為京營實際上的上級「部門」,樞密院必將承受極大壓力。
關鍵在於,陛下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且隨我進宮,當麵求見陛下。」薛神策駐足開口。
沒有耽擱,兩名武臣當即直奔皇宮,在養心殿中,見到了大虞女帝。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守門軍卒望見薛神策走出皇宮,麵沉似水。
傍晚的時候。
京城官場中,關於趙都安入神機營第一日,動用權柄,將小公爺湯平及十幾名武官罷免的消息,不脛而走。
並有知情人補足了薛神策入宮的故事細節。
據說,薛神策問女帝為何罷黜,女帝回以觸犯軍紀。
薛神策再追問,觸犯哪條軍紀,女帝隻回答了一句「莫須有」。
這個故事真假難辨,但結果是,薛神策回了樞密院,假裝什麽都沒發生,而石猛也灰溜溜返回神機營,沒有再嘗試抗爭。
一時間,群臣驚詫。
……
白馬監,後衙。
兩鬢霜白的孫蓮英坐在竹椅中,聽完了手下使者的彙報,不禁有些走神。
揮揮手將人趕走,老司監才望著頭頂已經漸漸泛黃的樹葉,嘀咕了一句:
「這小子,又在搞什麽?」
詔衙,總督堂。
馬閻端坐大堂,望著外頭黑天越來越糟的天邊雲絮,莫名想起了當初趙都安入詔衙折騰的那一幕光景。
原以為,當初痛打長公主兒子,肆意逮捕官員已經夠瘋。
沒想到,如今更進一步,出手就將人一擼到底。
莫名的,馬閻竟有點幸災樂禍:「這回,輪到薛神策頭疼了。」
……
晚上,董玄從修文館回家路上,再次意外與袁立相遇。
「太師可曾聽到,趙都安今日折騰出的亂子?」
袁青衣籠著袖子,笑嗬嗬發問。
耄耋之年的董太師瞥了老陰比一眼,搖頭道:
「老夫隻知道有一群不守軍法的莽夫,被罷官而已,袁大人倒說說,趙都安又做了什麽事?」
儒雅清俊的禦史大夫笑了笑,打了個哈哈:
「那許是我聽錯了。我隻是每每想起,趙都安那廝好像每次進一個衙門,都要攪的那片天地不得安生,也總有人要倒黴,卻不知這次要輪到誰頭上。」
呸……趙小子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還是你攛掇提拔的麽?裝什麽無辜……董玄搖頭,說道:
「再看看吧。」
他其實也很好奇,趙都安究竟想做些什麽。
……
李府。
夜色下,不再乘坐轎子的「小閣老」李應龍躍下馬車,急匆匆走入宅子,沿途下人紛紛行禮,口尊「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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