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請君入甕

鵝蛋臉,臥蠶眉,神態鬱氣橫生的元妃沒有動。

一雙呆板的眸子,透過麵前銅鏡的反射,看著身後那進門後,神態拘謹瑟縮的女婢,忽然道:

「本宮有那般令你畏懼嗎?」

女婢嚇了一跳,險些跪倒,隻是垂著頭:

「娘娘恕罪……」

看到對方這副態度,元妃麵露自嘲,眼神中更多的還是哀怨。

後宮中,所有人都知道,元貴妃性子不好,時常打罵嗬斥下人。

甚至她宮中婢女,不隻一個被杖殺過。

以至於,極少有下人願意去元妃宮裡頭,而留下的這些,也養成了畏懼膽怯的脾性。

所謂麵由心生,元妃每年的鬱氣,亦是多年心結累積所致.

外人隻道元貴妃待下人極為苛刻,是個難伺候的主人。

但當年的她,卻並不是這樣的。

昔年的元茹,也曾是溫良淑德的大家閨秀,以為是受家人寵愛的「公主」。

直到,一紙敕封貴妃的詔書,打碎了元茹的迷夢。

她才知道,往日待她很好的父親,為了家族榮華,竟暗中賄賂大太監王震,將親生女兒送上垂垂老矣的皇帝床頭。

甚至沒有提前透露一絲半點,以至於得知消息時,已成定局。

那一日,青春正好的元茹心如死灰。

麵對在她麵前祈求的父母,她終於沒有狠下心來,說出自己早已芳心暗許,有了意中人,隻差沒邁出私定終身那一步。

她清楚,一旦她早有情郎的消息爆出,非但整個元家,都將因欺君之罪,麵臨滅頂之災。

心頭的愛人,也將前程儘毀。

於是,元茹在一個初冬,被金色的轎子抬進了深宮,從此,大虞多了個元貴妃。

唯一值得慶幸的,乃是老皇帝年老力衰,娶她更多像是在向外界證明什麽,故而極少臨幸。

元茹也抗拒爭寵,日日夜夜,盼望老皇帝早死。

如此盼了數年,老皇帝真的死了,可她卻仍不得解脫,甚至因女帝登基緣故,貴妃身上的「光環」黯淡無光。

家族再也享受不到她帶來的餘蔭。

此番回家省親,感受再明顯不過,哪怕表麵上家中人人恭敬,但實則……也隻是維持虛假的體麵罷了。

一個沒法親近君王,為家族帶來利益的「貴妃」,也隻不過是盆潑出去的水罷了。

「起來吧,」元妃冷笑出聲,「有什麽事,這樣神神秘秘。」

婢女起身,小心地走到近前,低聲說了幾句話,元妃麵色微變。

大概意思是,貴妃昔日的故交,托人給娘娘帶了一封信。

似乎……很是重要。

婢女隻背下來一個「青坪」的詞,那人說,隻要說出這個詞,貴妃自然明白。

青坪……故交……元妃臉色驚疑不定:「信在哪?」

小婢女從懷中取出,道:

「奴婢不敢私自查看。」

元妃看了眼信封上的蠟封,確認不曾被拆開,微微點頭,道:

「你出去吧,此事隻當不知。」

「是。」

等婢女關門出去。

渾身貴氣的元妃猶豫片刻,才撕開了信封,朝外傾倒,先是滑出一塊陳年的玉佩。

看到那玉佩的瞬間,元妃身軀猛地僵硬了下,麵色變得極不自然。

而等她打開了信封中的信紙,看到那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筆跡,整個人如遭雷擊。

死去的記憶,這一刻襲上心頭。

元妃讀著紙上的文字,讀著那些往事。

這位獨守空閨,無比寂寞,早已沒了親情與愛情,以至性情古怪的妃子,竟是眼圈緩緩泛紅,肩膀抖動,不知不覺,已是潸然淚下。

「李郎……」

這封信,雖未署名,但隻憑藉其上提及的,隻有兩人知道的昔年舊事,以及玉佩信物,便已令元妃確認了對方身份。

信中內容異常簡短,除了前麵幾句含糊的敘舊外,便是邀請她明日去某處私會。

若同意,便命人傳出信號雲雲。

其餘一概未談及。

可這寥寥數語,卻已成功勾起元妃無數遐想。

為什麽……他會送來這封信?私會?二人如今身份,又有什麽見麵的必要?

難道說,他還能幫自己脫離苦海,離開深宮不成?

是了,他如今已非當年,是「李黨」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而那老賊皇帝已死透了。

新登基的女皇帝對後宮並不在意,若他肯花心思,未必沒有進行一些「交換」的可能……

元妃本不是多聰明的女子,更對廟堂鬥爭一知半解,隻胡亂猜測著。

一時間,又喜又憂。

憂的是,一旦自己與男子私會泄密,隻怕會麵臨大麻煩。

喜的是,李應龍還記掛著自己。

元妃搖擺不定,左右為難,一時心慌意亂,足足呆坐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狠下心來。

她認為,以李郎如今地位,與自己見麵風險巨大。

李應龍敢尋自己,必做好了十全準備。

況且。

自己如今還有什麽舍不得的?在清冷的宮中淒涼到死,還是搏一搏,這並不難選擇。

至於牽累家族……她早已不在意。

「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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