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從攤丁入畝,到銀本位與資本萌芽
房間中,趙都安的講課還在繼續。
王猷的到來,並沒有掀起任何水花。
因為此刻所有人,都已經從驚訝的狀態脫離,轉而,逐漸沉入了趙都安講述的內容中。
考成法……似乎……
真的有點東西……
雖說在趙都安看來,這群讀書人因治理的經驗較少。
或者哪怕有經驗,但因為做官時,也是層次較高的官,很少廝混於最底層,一些策略和想法,有些異想天開……
正如他上輩子那個曆史中,很多策略也因製定者過於理想化,而慘遭失敗。
大虞朝的讀書人們也有類似的問題。
但……
不可否認的是,被選入「修文館」內的這群人,論頭腦,絕對是大虞的精英。
與聰明人交談,總是省心的,趙都安表述的意思,他們能做到準確地理解。
甚至自行推演,為他不曾想到的細節查漏補缺。
正因學士們很聰明,所以他們輕而易舉,辨認出了這套「考成法」的先進性。
「……張法紀以肅群工,攬權綱而貞百度……」
「……如此,九圍之人,兢兢輯誌;慢肆之吏,凜凜奉法。」
趙都安邊寫邊講,身後的屏風上,已經多出了許多個墨字,他最終用毛筆在最上頭三個字底下又深深描了兩下,道:
「此,我謂之『考成法』。」
靜。
房間中,他的講述告一段落,而所有人都還沉入其中,似在思考。
唯有偷偷摸摸,坐在坐席中,沒敢吭聲的王猷還不大清楚,發生了什麽。
而這時候,剩下的幾名遲到的學士,也陸續進門,看到這一幕同樣愣住。
「你們這是……」有人開口。
卻被莫愁突然用力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莫要打擾太師思考。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已經意識到,這套考核方式的價值。
而董太師,韓粥,郭解元等人,也都眼神有了明顯變化。
彼此對視,無需說話,便能看懂各自的意思。
「此法……」
韓粥張了張嘴,皺起眉頭:
「若實施這等考核,是否會導致底層胥吏,為完成限定,而無所不用其極?」
趙都安沒吭聲,廢話,當然會。
績效考核這種東西,當然不可能完美,同樣有諸多弊病。
但相比之下,已經是當前階段,最好的策略了。
而坐在太師椅中,紅袍白發的耄耋老人,這時也從沉思中回神,忽然沒頭沒腦說了句:
「如此一來,六科是要受內閣管轄的。」
趙都安微笑道:
「如今沒了內閣,隻有修文館,而修文館唯陛下馬首是瞻。」
二人的對話看似驢唇不對馬嘴。
但如韓粥這等聰明人,已經是眼神一動,聽懂了。
董太師不愧是老江湖,一眼便瞧出考成法的一個大弊端,那就是「壓製言路」。
因在這套設計中,本來負責彈劾的六科給事中,以及都察院禦史,也都被納入考成中。
受到「內閣」,其實也就是如今的修文館管束。
如此一來,言官們為了自己的烏紗帽,就不敢得罪修文館。
無形中,言官們被壓製了。
曆史上,張居正施行此法後,被人指責的一個罪狀,也是打壓言路,將權力都把控在內閣。
而趙都安的回答很巧妙。
若「內閣」還在,這套機製一旦開啟,那身為相國的李彥輔,將成為最大的權臣,無人可壓製。
但「舊內閣」已經沒了,如今的修文館,隻有一群年輕的,沒有權勢的學士,以及一個徹頭徹尾皇黨的太師。
所有人隻忠於女帝。
這樣一來,隻要考成法運轉起來,那麽整個朝堂的權力,都會向女帝個人集中。
李彥輔再想用言官鉗製女帝,都會變得極為困難。
董太師沉默了下,道:
「朝中很多人會極力反對的。」
趙都安笑道:
「新政從籌措那一刻起,就注定被無數人反對的。」
董太師緩緩點頭,看向趙都安的目光,已經大為不同。
對手中那本「手稿」,也愈發期待。
「老夫觀你這手稿中,考成法隻寫了小半,後麵這『攤丁入畝』,如何解?」董太師問。
還有?才一半不到?
學士們愣住了。
趙都安卻沒急著說,而是看了眼桌上的毛筆:
「墨汁不夠了,白紙也不夠了。」
眾人:「……」
董太師扭頭,目光一掃,隨手指了指後進來的幾個學士:
「磨墨,換紙。」
王猷等學士難以置信,尤其眼高於頂的王公子,更險些變了臉色。
讓他給一個草芥之身,以賣臉蛋與心狠手辣崛起的麵首打下手?
門閥貴胄出身的他,無法接受。
莫愁這會也看了他們一眼,聲音淡漠:
「沒聽見麽?莫非還要讓太師親自來做?」
「……不敢。」
王猷幾人慫了,隻好不情不願,取了新墨汁倒入硯台,又給屏風換了一頁新的白紙。
趙都安揉了揉嗓子:「說的口乾舌燥。」
「……」一名學士歎息一聲,起身去泡茶。
另一人拉開抽屜,取出中午時,趙都安給他的梨子,物歸原主。
夜風清涼,趙都安慢悠悠吃了隻梨子,又喝了一盞茶,也是留時間,給這群讀書人消化方才所得。
約莫一刻鐘後,他才拍了拍手,吸引注意力,笑道:
「方才,我們說了吏治。但歸根結底,如今朝廷最大的難題,乃是一個錢字。
韓學士的十策,若隻是為國斂財,是有效的,我所批判的,並非其無用,而是其弊端太大。」
韓粥麵紅耳赤,道:
「趙君莫要再提,有何法子,還請講來。」
趙都安笑笑,也不再揶揄他,正色道:
「關於錢字,我想分兩部分來說,第一部分,還是白日裡,諸位商議的,也是韓學士策略中的重點,即賦稅與徭役這兩大難題。」
「說是兩個,其實是一個,蓋因徭役本身,便是稅的一種。
王朝國庫,最大的銀錢來源,也是一個稅字。而大虞收稅之法,在我看來,實在不敢恭維。
苛捐雜稅且不提,難以避免。以物抵稅,又給了下層官吏太多可撈油水的空隙,而最要命的,還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