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試問趙君,十策如何?
是他?趙都安怔了下,臉上顯出意外,眯眼打量這位不速之客,說道:
「原來是韓學士,這麽巧啊。學士的家在這附近?」
馬車內,被譽為「第一才子」,不久之前,於修文館中大放異彩的大虞「王安石」,微笑道:
「使君不必試探,韓某出館後,便刻意追隨陛下車輦,目的便是為了使君。
眼下已是正午,我恰好知道這附近有家酒樓不錯,不知使君可否賞光?」
為了我?趙都安揚起眉毛,欣然頷首:
「好。」
……
俄頃。
某座裝潢文雅的酒樓內,趙都安與韓粥在店家引領下,進入單獨的雅間包廂。
酒樓不算大,是「鬨中取靜」風韻,格調不俗,價格亦不俗。
趙都安進門時,看到來此的客人多是讀書人打扮,就知道,這是文人士子們常聚集的場所了。
「趙使君請。」
韓粥顯然是常客,邀他入席後,二人寒暄客氣點了酒菜。
這包廂並非桌椅式樣,而是平鋪著席子,擺放矮桌的式樣。
吃酒需盤膝而坐,是京城讀書人流行風尚。
趙都安見他舉止得體,似笑非笑:
「韓學士大名,本官也是久仰。隻是卻沒想到,卻會請我吃酒。」
約莫三十歲,文氣極重,頭發整齊梳在腦後的韓粥笑了笑,先是整理了下頭冠,又理了理袍袖——離開修文館後,他換回了儒袍。
這才主動拎起酒壺,給趙都安斟滿,笑道:
「趙使君在京城,亦是聞名遐邇。久聞不如一見,我等又同朝為官,之前吃了使君的梨子,理應回請。」
虛偽……趙都安搖頭道:
「聞名遐邇……不如說臭名遠揚恰當,我可聽說,翰林院裡不少文人可是恨死了我,大罵國賊。韓學士就不怕,與我走得近了,臟了名聲?」
這位自幼家貧,節衣縮食苦讀,那年大雪封山,因無米下鍋,曾將一碗冰涼的粥用樹枝分成三份,吃了三天,並因此改名,取了單名一個「粥」字。
並因目睹災年餓殍遍地,立誌令天下人日日有白粥果腹的狀元郎。
文名遠播,詩文一絕的翰林編修,被當今士林認為,胸中氣度,隱有宰輔之才的第一才子,氣度如春風。
絲毫沒有因這番過於直白的話而失態,反而一派君子風度,說道:
「韓某既已入館,又哪裡還在乎什麽名聲?」
趙都安咀嚼這句話,視線落在這位雅號半山的棟梁之材臉上。
韓粥不躲不避,眼神澄澈中帶著些許自嘲。
分明是文弱書生模樣,卻偏偏隱隱透出一股硬朗鋒芒來。
趙都安聽懂了這話的含義,於是稍稍對這位異界版王安石提起了一絲興趣。
坦白講,趙都安前世讀史,對文人是情感是複雜的。
一方麵,這些古代的高知階層的確是支撐社會運轉的重要支柱,其中亦走出太多青史留名的人物。
而另一方麵,其兩耳不聞窗外事,不接地氣的作風,以及對名聲近乎變態的渴求,又著實令人生厭。
這世上,如何才能令名聲毫無瑕疵?
很簡單,不做事就可以了。
隻要袖手清談,指點江山,專心去批判他人,好名聲自然手到擒來。
不做事,自然不會犯錯。
而那些真正做事的人,必然會被苛責,做的事越大,犯的錯也會越多,觸及的利益階層越多,遭到的謾罵與攻擊也會越廣。
而韓粥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確,他入修文館,就是來「做事」的。
想把事做成,必然會得罪很多人。
甚至為了成事,犧牲無辜,雙手染上淋漓鮮血,背負千古罵名……所以才說,既已入館,便不在意名聲。
既然遲早名聲都要壞掉,又何必在意?
「哈哈,此言甚妙,」趙都安笑了,抬手拿起對方推過來的酒盅,仰頭一飲而儘:
「當飲此酒。」
雅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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