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浦的話,引發了大家的沉思。
李輕鷂低頭看筆記本,之前每次會議每次調查的重點,她都記下來了,現在往前一翻心裡就有了數。不得不說,這個本子還真好用。電子技術現在這麼發達,陳浦引領的回歸爛筆頭風潮,居然也讓人感覺不賴。
陳浦說:“李輕鷂,你最早提出,死者的遺書是心甘情願寫下的,也就是說,他對逼自己自殺的人,心懷巨大的愧疚,甚至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這,就是我們尋找新嫌疑人和殺人動機的突破口。
方楷,劉懷信家裡有十幾個熟人的指紋,你說過兩種可能性,要麼凶手在這些熟人裡,要麼,凶手具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沒有留下任何指紋痕跡。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後一種。
周揚新,你提出過兩點質疑:一,你認為另外16戶人家,表麵看起來沒有殺人動機,但不排除有深層次動機的可能性;二,如果凶手是從外麵來的,從矮樓層跳窗逃脫,就能逃脫出口的監控。”
眾人精神一振,所以他們之前的偵查並非無用功,另一種可能性早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陳浦拿起白板筆,在劉懷信的名字上重重一點:“他的身上,藏著事。一個年輕帥氣、有體麵編製的男老師,不談戀愛,不享樂,不交際。在這樣的時代,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對工作有著偏執的熱愛,近乎自虐自苦。現在回頭想,這樣的人,其實不太正常。”
李輕鷂心想,原來你也知道這樣不正常啊!
陳浦重新分配了任務:
高繼昌那條線不能就此放過,李輕鷂和周揚新與那些女孩取得聯係,同時尋找看有沒有新的受害者,深挖能夠用來定罪的證據;
方楷負責深入調查劉懷信這個人,尤其是他兩年多前來二十九中任職之前的經曆;
陳浦帶隊回到命案發生的那棟樓,換一個角度,重新調查勘探。
丁國強看到二隊的人又如火朝天地乾了起來,很是欣慰,心想還是靠我,罵徒弟一頓,他才知恥而後勇,這麼有乾勁。
陳浦到家屬樓後,先把上上下下所有住戶,重新翻了個底朝天,沒有發現新的嫌疑人。
但是查到二樓時,他發現拐角有套房子,一直鎖著,裡麵沒人。一問,業主出國兩年沒回來。因此這戶人家之前被統計到“不在場”的那些鄰居裡。
陳浦摸了摸門鎖,又看了看乾淨的手指,讓人想辦法聯係到了國外的業主,征得同意後,打開門鎖。
門一開,陳浦盯著木地板。
木地板很乾淨,幾乎沒有積灰,當然也就沒有腳印。
陳隊帶隊,謹慎進入每個房間。很快,他們發現,廚房的一扇小窗是開著的。
按說業主常年不在家,所有窗戶都會鎖死,避免風雨損壞室內。
陳浦叫來人仔細勘察。
很快,物證人員從窗框的縫裡,提取到一縷黑色布料,看起來像是不小心掛上去的,他們小心把布料收集起來。
沒多久,化驗結果出來了:那是非常普通的化纖布料,通常用於做褲子。不過,他們在上麵,並沒有發現任何dNA和血跡。
——
陳浦回到辦公室,就見隻有李輕鷂一個人埋頭在電腦前,其他人出去調查都沒回來。
陳浦摘下警帽丟桌上,問:“周揚新呢?”
李輕鷂乾得正專注,頭也不抬地答:“我們剛見過一個女孩,他把人送出去了。”
陳浦走到她的桌旁,抄手彎腰一看,發現她正在一封封翻看高繼昌賬戶的電子郵件,不過大多是廣告。
他現在已經知道她做事細致又拚命,低頭一瞥旁邊滿滿一杯茶,一口沒喝,看著已經沒了熱氣。
陳浦靜了一會兒,問:“想不想知道我調查發現了什麼?”
李輕鷂這才放下手裡的事,雙臂往前一伸,十指交握反拉,又伸了個懶腰,這才往椅子裡一靠,說:“說吧。”
陳浦唇角微勾,把今天的調查經過說了,最後說了自己的想法:“凶手是從外麵來的。”
李輕鷂想了想,說:“如果真是這樣,就很難找了。”
陳浦的身體靠在她的桌邊,歎了口氣說:“是啊,得弄清楚劉懷信身上的故事。”
兩人一站一坐,一高一低對望著,這麼靜靜的有幾秒鐘,直到兩人都不自在地把目光移開。
李輕鷂想,我和他居然有這麼心平氣和講話的時候,好不習慣呀。
陳浦想,草,老子在乾什麼,為什麼要來主動找她說話。
他倆都發著悶,一個人從外麵走進來,正是方楷。
陳浦離開李輕鷂的桌子,問:“怎麼樣?”
方楷摘下帽子,汗淋淋的,端起杯子噸噸噸灌了大半杯下去,才說:“發現了一個疑點。劉懷信是星沙縣馬尾村人,我們把他家、他的鄰居,還有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大學,都走訪調查了一遍。這些都正常,他沒有任何仇人,也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隻除了2016年到2017年,也就是大概七年多前。
那時候劉懷信大學剛畢業,他在個人履曆上寫的是那一年在考研,可是經過調查,我發現那段時間,他和所有家人朋友都失去了聯絡,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在乾什麼。直至2017年夏天,他才突然從外麵回家,也不跟家人提那一年的事,性情大變,原本開朗的性格,變得沉默易怒。而且他一回來就埋頭準備考研,十分刻苦。
不過,關於那消失的一年,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目前我查到了一點,就是他當時的住址。其實他也沒有寫在履曆裡,是我在網上的犄角旮旯裡,他填過的某個求職申請表裡找到的。”
陳浦接過方楷今天的調查筆錄,一邊翻一邊問:“七年前他住哪裡?”
方楷又灌了一大口水,坐下說:“說起來離我們局裡很近,朝陽家園17棟101室。”
陳浦翻筆錄的手停住了,李輕鷂正在書寫的筆也頓在紙上,兩人同時抬頭望著方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