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李相的威嚴,逮捕五楊之一
高力士對於李隆基的急不可耐非常無語。
他了解李隆基,在這個時候製止,哪怕是他,也會被李隆基訓斥。
當初李隆基在東都洛陽的時候,因為想提前回長安,張九齡勸諫需要等農忙過以後,否則會傷害百姓的莊稼,李隆基對此不滿,遷怒於張九齡。
高力士幫張九齡說話好,因此被訓斥。
從那以後,高力士心中一直有一把尺子,把握住度量。
所以麵對即將失去理智的李隆基,他也不敢勸諫。
昨夜李隆基鞭撻左右,高力士曆曆在目。
於是,高力士親自駕車,帶著儀仗到楊銛府邸,迎接楊玉環回宮。
五楊喜難自抑。
當楊玉環重新登上鳳輦的那一刻,他們知道自己的富貴保住。
那些想看楊氏笑話,想落井下石的貴族,還得跑過來跪舔他們。
他們楊氏的風光依舊,沒有什麽得不到的。
最重要的是,楊氏明白年邁的李隆基把楊玉環看成心靈的寄托,不能失去。
虢國夫人丶秦國夫人丶韓國夫人三姐妹甚至可以過禁中而不報。
五楊也知道利用楊玉環心軟的性格,他們能為所欲為。
雖然有的時候楊玉環話語嚴厲,但真要犯了事,一定會向著他們說話。
李隆基也會被楊氏的花言巧語所迷惑,打心底認為楊氏的奢靡,對他掌控的龐大帝國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
一場風波來得快,平息得也快。
從李隆基送楊玉環出宮,到接回宮中,不過一天多的時間,仿佛是一場鬨劇。
也有人看出其中的因果,止不住地歎息。
好在小相公還在,可以暫時壓製住楊氏,使楊氏無法那麽狂妄。
在天下風起雲湧的時候,杜甫率著隊伍到達安業縣。
他持著李瑄的文書,在安業令楊銳丶安業丞丶安業尉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他們逮捕。
任楊銳叫囂是楊貴妃的親戚,他與楊銛多麽親密,卻無濟於事。杜甫一向傲氣得很,不怕得罪人。
此次與杜甫同行的,還有李瑄新任命的安業令丶尉丶丞,可以使安業縣正常運行。
杜甫在張小敬的帶領下,親自率領屬吏,到鄉裡去調查。
經過十天的走訪後,確實如張小敬所說,安業縣衙貪墨了軍戶的撫恤。
得知是小相公派遣禦史調查,楊氏出身的楊銳已經被抓起來後,鄉裡百姓壯著膽子,向杜甫告狀安業縣的令尉丞。
楊銳不僅巧取豪奪,還與地方大族勾結。
他本來就是地痞無賴,當了縣令以外後,豢養不良地痞無賴為他做事情,多殘鄉民。
陣亡的隴右騎兵隊頭父親的手,就是楊銳下令砍下。
同時,楊銳已經有五房妻妾的情況下,還強搶良家婦女。
這是罪大惡極!
通過線索和證據,杜甫又逮捕幾名豪強和地方諸曹。
安業縣常平新軍的百總,是豪強出身,最終也被逮捕。
杜甫發令上洛郡常平新軍的千總,使其從郡中重調百總,監察常平新法。
杜甫通過審問,得知軍戶撫恤,確實被楊銳貪墨。
官文上需要下發的永業田,也被楊銳私吞。
據杜甫了解,在大非川之戰戰死的騎兵隊頭,斬首五人的功勞,此陣亡,除了絹錢的賞賜,還有一份金銀珠寶。
杜甫又從縣衙翻出敕牒,官文。
確定撫恤的數量,他將從楊銳府中搜出的金銀珠寶和絹錢拿出一部分,主持分發給軍戶,永業田也一並發放。
被官府欺壓的百姓,也得到分配。
是以,百姓敲鑼打鼓的慶祝,冤情得到申訴的百姓,熱淚盈眶。
他們感激杜甫,也感激派遣杜甫來監察安業縣的小相公。
蒼天有眼,他們終於不用擔驚受怕了。
新任的安業縣官吏,是李瑄從科舉中選拔,他們都是李瑄的支持者,立誌要重振安業縣,不負李相所托。
等張小敬回隴右以後,會將此事傳至河隴。
由李瑄出麵,為軍戶拿到撫恤的事情,也會溫暖戍邊將士的心田。
他們難以忘記,李瑄現在還是河西丶隴右節度使。
那雄渾瑰麗的《河隴曲》,帶著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魄,被將士們用胡笳羌笛打著節拍,高歌起舞。
在柏海上,在青海頭,在九曲間……
張小敬在隴右呆了一年後,龍武軍到隴右挑選隊官,旨在讓北衙禁軍吸取邊地戰術與武風。
張小敬由於讀過書,又武藝高強,被監考官選上,成為龍武軍的隊官。從此護衛聖人出行。
雖然北衙禁軍已經疏散,父子相傳。
但陳玄禮也不是一個草包,他每隔兩年就會申請從邊地招攬一些俊傑入伍。
曆史上的天寶十載,皇家羽林軍到太原選擇優異,車光倩因此應召入伍。
但北衙禁軍,多有貴族鍍金者,就如之前李瑄的兄長李琅,李林甫的兒子,裴寬的孫子,韋應物這類一樣。
他們要麽是宰相的子孫,要麽是權貴後代,一進入禁軍,注定是焦點,也能聚攏那些在京兆長大,父子相傳的北衙禁軍。
而從邊地應召來的俊傑,雖有雄健之風,知悍戰,曉武備,有勇敢,但他們沒有一丁點話語權。
他們要麽沉沒於北衙禁軍的風氣中,要麽被這種風氣所同化,安於享樂。
……
五月上旬,杜甫押送著楊銳等人,到達長安城外。
李瑄早已知道消息,在確定楊銳橫行無忌後,罪證確鑿後,李瑄就以「縱然下官」「瀆職」為由,罷上洛郡太守,召其入長安重新審查。
同時,李瑄提拔王昌齡為上洛郡太守。
上洛郡有一個大金礦,還是李瑄告李適之,然後李適之知朝廷的。
由於在龍沙河,便於開采,現在上洛郡的金礦,每年產量為全國第一。
李隆基有更多的黃金妝點自己的臉麵。
李瑄告知王昌齡,對龍沙河金礦,要仔細監管,防止有權貴插手。
敢插手的,也唯有楊氏。
畢竟龍沙河金礦距離長安不遠,李瑄感覺如果他不在,楊氏一定會將王昌齡貶走,利用大金礦中飽私囊。
天要使其滅亡,必將使其瘋狂。
李瑄不會刻意去製止!
在杜甫前往安業縣的期間,京兆尹韓朝宗病逝在任上。
李白在潦倒的時候,讚歎過「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使韓朝宗因此名留青史。
事實上,韓朝宗一向高傲,他地方事務處理得不錯,在京兆尹的任上,他將渭水分流,使得河水流入金光門,累積成為池子,用來儲存西市的木材。
算是一個政績。
但韓朝宗也有糊塗的時候,他和楊慎矜一樣迷信,因此被李瑄握住把柄。
不論如何,韓朝宗在李瑄當宰相的時候,鼎力支持,是李瑄掌控長安的助力之一。
李瑄請顏真卿為韓朝宗寫墓誌銘,讚同他的功績。
至於他的糊塗事,未有流傳,就讓其消散為雲煙吧!
在韓朝宗病逝後,李瑄舉薦李峴為京兆尹。
李峴是信安王李禕的幼子,從品德到能力,受朝野稱讚。
李瑄很欣賞李峴遇到大事時的冷靜和從容不迫。
李瑄和裴寬上書後,李隆基同意任命李峴為京兆尹。
……
長安城,距離明得門十裡的地方。
杜甫坐在馬車上,想著馬上就能見到妻子和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杜甫和楊娧結婚多年,去年的時候終於誕生孩兒。
他將自己的長子取名為杜宗文,小名熊兒。
此次作為禦史出行,懲奸除惡,讓他非常有成就感。他也沒有辜負李相的信任。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距離這種政治抱負再進一步。
見聞與胸襟的提升,人生的豁達與開放,讓此時的杜甫迥異於曆史上的「困居長安」時期。
他的詩風一直維持著如「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一樣的風格。
當「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不再的時候,他再寫「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時,韻律絕窮,當行一時。
杜甫認為希望如朝露,勃勃生機的氣息,這是我輩的用事的時代。
「停下……停下……」
就在這時,一道喝聲,打斷杜甫前進。
而杜甫的隊伍龐大,還有三百長安府衙騎士,被攔住去路,頓時一陣人喊馬嘶。
「何事停下?」
杜甫掀開車簾詢問。
「回禦史,有人攔住我們去路。」
一名屬吏向杜甫回複道。
「不要讓兵卒輕舉妄動,以免傷害無辜。」
杜甫吩咐一聲,下車準備探個究竟。
他以為對方不是故意堵路。
但杜甫下車以後,發現有人將車馬如一字長蛇陣一樣,擺在管道上。
這明顯是故意攔路。
要知道,這可是通往朱雀大街的官道,無故攔路,怕是要被京兆府抓入衙門審問。
而這些馬車的前方,竟然還站著數十名叉著腰的青衣男子。
這種穿著一看就是奴仆,長安百姓稱這樣的人為青衣惡奴,雖有些以偏概全,但貴族家奴給百姓的印象,屬實不太好。
特彆是楊氏崛起以後。
「你們是何人,敢攔官道?」
杜甫看勢頭不對,上前向這些人喝道。
「我們是光祿卿的家奴,光祿卿要請安業令楊銳說幾句話,行個方便吧!」
領頭的家奴昂首挺胸說道,他們也不拜見杜甫。傲慢的語氣,加上無禮的動作,看起來非常狂妄。
「安業令楊銳犯下重法,今要押回禦史台,由李相審訊丶處置!在此過程中,不得與任何人相見,更何況是親人?」
杜甫不買帳。
光祿卿是五楊中的楊銛,而楊銳就是由楊銛推薦。
哪怕是一麵,杜甫也不會通融。
「大膽,你一個小小的侍禦史,還想抗命不成?」
領頭的奴仆頓時大怒,他看不起杜甫區區七品官職。
他們目光短淺,不知禦史位卑而權重,禦史一旦升職,連跳數級也屬正常。
「笑話!我食的是朝廷的俸祿,出行受李相所托。我抗誰的命?奴仆不敬重朝廷命官,你們不知道罪過嗎?」
「速速讓路,否則彆怪本官無情!」
杜甫向這些楊氏奴仆警告道。
同時,他一揮手招騎士上前,這些光祿卿奴仆若再阻攔官道,立刻驅散抓捕。
奴仆們看到杜甫不給他們主人麵子,非常生氣。
但他們人少,不敢和官兵硬剛。
隻得通知一旁車中的光祿卿楊銛。
一襲紫色官袍的楊銛下車後,才讓靠近的官兵止住腳步。
紫袍,代表三品大吏,是聖人的近臣。
普通的士兵看到楊銛麵容威嚴,人模狗樣的,不敢動彈。
楊銛本來就是一介白身,他父親楊玄珪官職卑微,他祖父也隻是縣令,根本沒資格門蔭入仕。
誰能想到楊玉環被李隆基寵愛後,楊銛這個才疏學淺的無業遊民,一躍成為披著紫袍的三品大臣。
成為天子近臣後,楊銛學習禮節,愈發地有威嚴。
特彆是不久前楊玉環出宮後又入宮,讓楊氏看到李隆基離不開楊玉環。
所以決定更加任性,去參與朝政。
但李瑄竟然派侍禦史杜甫去緝拿楊氏的人,這是在打楊氏的臉啊!
如果楊銳被處置,他們楊氏一定會被長安其他權貴恥笑。
他們請楊玉環說情,隻要楊玉環一哀求,李隆基百分之百會赦免楊銳。
但楊玉環卻拒絕向李隆基為楊銳求情。
這讓五楊非常難受!
如果不是這次楊銳犯事,楊玉環還不知道自己有這個親戚。
五楊相勸不得,最終決定試著從其他方麵,保住楊銳。
再不濟保住楊銳一條命。
楊氏不是因為愛楊銳,而是想維護自己的臉麵。
今日楊銛見楊銳,是想讓楊銳把嘴閉緊。
因為楊銳平時裡對楊銛多有貢獻,希望楊銛能提拔他。
楊銛也答應。
如果把楊銳把楊銛供出來,指不定李瑄會怎麽樣呢!
楊銛本以為這是小事一樁,沒想到以楊氏的威名,杜甫這個愣頭青竟然不給麵子。
「拜見光祿卿!」
杜甫見到楊銛後,按照禮製,向他一拜。
「隻是想見楊銳一麵,又不是劫法場,有這麽難嗎?」
楊銛對杜甫諷刺道。
他知道杜甫是李瑄的爪牙之一,是李瑄極為倚重的臣子,同時還是一個詩人。
朝堂上的詩人,沒有一個好惹的。
李隆基需要詩人文人妝點盛世,粉飾太平。
即便詩人有過錯,最多遭貶,不至於送命。
「看光祿卿的架勢,下官還以為是劫法場的,不得不防備啊!」
杜甫不卑不亢地說一句,暗指的意思很明顯,不讓楊銳與楊銛見麵。
「足下妻子也是弘農楊氏,這點麵子都不給嗎?」
楊銛麵有慍怒,他不敢相信杜甫會直接拒絕他這個三品大吏。
「彆說是弘農楊氏,就是隴西李氏,也要遵守國法。否則就是辱沒家門,為世人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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