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礦場安靜無聲,隻剩下大火後的餘燼兀自燃燒。

哢嚓。哢嚓……

戰靴踩過廢墟艱難跋涉，一點微光勉強照亮四周。

霧靄藍的冰冷瞳孔隱沒在明暗之間，冷靜沒有波動。

“首席閣下想找什麼？”

孟白嶼提燈環顧,驀然皺眉：“仿生人種培養液的味道，都泄露到這裡了……嘖。不管要找什麼,最好速戰速決。”

常年在荒原上行走生存的經驗不斷在向他示警,黑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利維坦的低笑聲在地底格外清晰。“我們都很清楚，科爾科南郡地質層絕非礦脈位置。既然如此,那長生科技開采的礦石。”

他踏上殘垣岩石，餘火燃燒如岩漿火山的礦場登時出現在麵前。

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道道從地底爬上來的人形黑影。

孟白嶼瞳孔緊縮。

“……又是什麼。”利維坦沒說完的話回蕩在耳邊。

“這是！”

孟白嶼驀然轉身：“混沌？！”

仿生人湧向地麵從礦場消失，但新的混沌卻從地底生長，搖搖晃晃走向他們。

孟白嶼瞬間捏緊了提燈轉頭,但他們來時的路已經被同樣的黑影擠占——他們被包圍了。

“首席。”他沉下眼，“你知道,我們在這裡無法驅使機甲對吧？”

更糟糕的是他們不會有援軍了。

深入敵後，孤軍奮戰。

孟白嶼下意識想呼喚渡鴉，卻過了一秒才意識到他的AI已經不在身邊。逐漸靠攏的黑影包圍中，他警惕向後挪動腳步。

“熄燈。”

利維坦的指令忽然響起。

他皺了下眉不覺得這是好建議,但還是照做。就在光亮吹熄的瞬間，什麼硬塊忽然被塞進他手裡。

孟白嶼剛張嘴,就覺耳邊氣流。“噓……”

利維坦豎指抵住他唇瓣,兩人屏息側身躲在石柱後麵。眼睛適應了幾秒才逐漸看清黑暗的礦場裡，失去燈光目標的黑影搖晃著越過他們，迷茫遊蕩。

有黑影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似乎察覺了什麼轉身，湊近石柱嗅嗅。

孟白嶼睜大眼,抬手猛地捂住利維坦唇瓣用力到捏住頜骨。

彆出聲！

利維坦好懸沒被他捏死。

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黑影，無奈。他沒打算出聲，倒是孟……是想弑君謀反嗎？

一塊冷硬金屬忽然被放在孟白嶼發頂。

他怔了下，覺得和塞進手裡的硬塊有些像。

不等他想明白，卻見黑影對他失去興趣，轉身繼續渾噩遊蕩。

孟白嶼皺了下眉，手指滑過利維坦胸膛寫：你做了什麼？

黑影就在附近，他們無法動靜過大。

利維坦攥住他手掌，攤開掌心寫得有些無奈：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成為第一個窒息而死的首席了。

這孩子……能分清鼻子和嘴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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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白嶼趕忙收回手，黑暗裡有些尷尬撓撓臉。

利維坦拽過他手掌，寫：礦石。

他怔了下，抬手摸了摸頭頂硬塊。確實有點像礦場的石頭。

相似的石塊同樣也在利維坦手裡，他冷眼看著前一刻還把他們視為目標的黑影，在礦石的乾擾下已經對他們失去興趣。

一開始孟白嶼還有些高興這東西的作用，已經在規劃利用它衝出包圍。但隨著分秒流逝，他卻逐漸意識到不對勁。

他開始遺忘，遺忘本應該爛熟於心的公式定理，遺忘他們在廢都發現的東西，甚至有一瞬間他想不起來自己AI的名字。反倒黑影在他腦海裡的模樣越發清晰。

呼……

孟白嶼聽見從更深的黑暗地底傳來的歎息聲。

他果斷拿下頭頂礦石。

也就是這一瞬間，已經越過他們的黑影緩慢轉身，無數雙無機質的黝黑眼眶齊齊注視向他。

孟白嶼驟然汗毛直立——如果不是用不了機甲他已經在喊三郎了！

‘怎麼？’

利維坦也發現了不對，他皺眉壓低聲音：“放回去，你在乾什麼？”

來不及向他解釋，孟白嶼已經趕在黑影再次包圍他們之前，拽起他猛地向前跑去！

越過石柱在黑暗廢墟裡踉蹌，唯一能照亮腳下道路的隻有未熄滅的爆炸火光。一路上那些從地底爬出來的影子一張張仰起頭，伸出手臂抓向孟白嶼腳踝。

猛地被拽住，他踉蹌了一下向前跌去。

地麵黑影在視野裡逐漸靠近，孟白嶼緩緩睜大眼睛。卻突然被誰攔腰抱住！

他一怔抬頭，利維坦的下頜在餘火裡清晰鋒銳。

科學首席手臂肌肉繃緊，拽住他的瞬間已經反手扣住他手腕：“這邊！”

他低喝一聲，不等孟白嶼反應已經邁開長腿，堅定向某個方向跑去。

越來越多的黑影從地底爬出來，它們有的連人形都沒有隻是一團霧氣，緊緊追索在兩人身後。

眼看著要重新被包圍，孟白嶼隻剩苦笑，已經想好要是死了怎麼向利維坦解釋了。卻忽聽身邊聲音低沉：“你相信我嗎，孟白嶼。”

“要是不信你，我也不會投首席讚成票了。”孟白嶼下意識回答。

身邊人低笑磁性：“那就更相信我一點吧，孟。調頭，七點方向，二百米，遇到台階衝上去。”

“現在——”手掌忽然拍在他背上。

“跑！”

就像發令槍響，比賽開始，運動員飛奔。

孟白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還是猛衝出去。風從耳邊刮過，大腦快速計算方位調整角度，狂奔間隙他餘光瞥見黑影在向他們彙集。

他在奔跑，可利維坦卻站在原地。

鐵灰色長袍曳地，利維坦腰背挺拔如巍峨鬆石，他提燈站在滿地未熄岩漿中，仿佛

() 在黑暗裡站成了一座燈塔。

——飛蛾撲火。

黑影與孟白嶼擦肩而過，像被更明亮的日月吸引而看不見他的存在。他下意識伸手去抓：“不……”

手卻伸進影子撲了個空。霧氣被打散又聚攏。

孟白嶼驟然沉了眼咬牙，卻折身衝向利維坦。

“你？”利維坦訝然。

但他被孟白嶼扣住手腕踉蹌向前，一並奔跑。

“嘖，你死在這隻剩我一個回去？我怎麼向晏隊解釋。”

孟白嶼視線快速掃過身邊追兵，抓著利維坦仿佛人生最後一次的狂奔——他拚儘全身力氣，就連曾在荒野被野獸追趕也沒這麼快過。

“不行，我不允許有人這麼帥。”

他側身一指，散亂的發絲下眸光明亮，“你得活著。”

最後一段路，孟白嶼猛地打橫抱起利維坦，長腿一邁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台階！

“我也是——”

話音未落，他已經用儘全力將利維坦向前拋去。

追趕他們的黑影伸出手，指尖觸及孟白嶼後背。

利維坦撞上大門的瞬間咽下痛呼，按照大腦中的推算迅速抬手操作，果然在黑暗裡摸到控製麵板。

【歡迎您使用長生科技服務！請驗證權限……】“嘭！”

一拳砸開麵板暴力扯出電線，利維坦冷靜到極點，思維快速重構電路圖，瞬息之間他已經伸手重改電路。

“滋……”電路重接，控製麵板點亮。

【權限已驗證】大門彈開一條縫。

“孟白嶼！”他立刻轉頭低喝。

被黑影裹挾的孟白嶼拚儘全力衝上台階，像虛弱的人向上帝伸出手——

利維坦抓住了他！

瞬間，孟白嶼被從黑影裡拔出來，慣性之下猛撞向利維坦。

“嘭！”兩人跌進大門裡。

利維坦一手抱著孟白嶼，長腿猛踹向大門！

剛開啟的大門重新閉合，把撲上來的黑影擋在外麵。

前一刻還把他們拒之門外的大門，此刻反而成為了他們最堅實的堡壘，成為地底礦場暫時的安全屋。

利維坦這才鬆了口氣，脫力仰倒下去。

啪！

頭頂燈管晃晃悠悠，重新打開，點亮了門後走廊。

“你還準備躺多久？”利維坦無奈低頭，看躺在自己臂彎間的人，“沒死的話，麻煩你挪一下？我不是強壯的戰鬥係，再壓下去恐怕就要你背我了。”

孟白嶼晃了晃砸得發暈的腦袋，微卷的半長發徹底亂成狗窩。“知道自己不是戰鬥係，還敢衝上去？”

他撇撇嘴：“這麼帥，你不要命了？要是你死在這，科學學院恐怕要哀鴻遍野了。”

科學首席的下一任候選人，孟白嶼排在第一位。

但他還有點自知之明，他要是當首席，學院恐怕要炸鍋了。

——“所以，你為什麼要扔掉礦石

？”

——“你怎麼知道這裡？”

兩人同時發問。

孟白嶼怔了怔，伸手示意：“你先。”

“我交給你的是礦脈礦石，鬱和光向我描述過它的特征，我注意到混沌在繞開它走。你應該也注意到了。”

利維坦冷靜問：“你為什麼扔掉它？在明知道它能保證我們不受攻擊的前提下。”

即便不知道緣由，但在危急關頭他還是選擇了相信孟白嶼的判斷。

孟白嶼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因為它在掠奪我的記憶。”他點了點自己的頭，平靜道，“問我，新地球軌道逃逸速度是多少？”

利維坦蹙眉，一點明光忽然在思維裡點亮。“你不知道？”

“礦石在掠奪你科學側的部分……這條礦脈不屬於任何金屬。”

他驟然冷下臉，緩緩吐露音節：“長生科技開采的礦石不是金屬，是【科學】。人類文明坍塌後形成的結晶。”

孟白嶼屏息一瞬，隨即迅速追問：“你認為混沌文明的進展比我們想的還要快？它不是剛開始，而是已經在摧毀人類文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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