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一進手術室就瘋狂衝向備品台,一頭紮進藥劑裡翻箱倒櫃。

緊追而來的穆勒愕然：“你們就真的放任他在外麵？”

她想起最後一瞥時外麵密集的怪物：“他會死！”

“所以我在嘗試救他！”

維克多猛地一拳砸桌，試劑震顫晃動。

他深深低下頭數秒，再次抬頭時眼眶赤紅,卻比任何時刻都要更冷靜。

“鬱和光替我們擋下死亡，不是為了讓我們哀悼。”

維克多一字一頓咬著重音：“他是在為我們爭取時間。”

“——為了更強大的價值。人類的,延續和拯救未來的可能性。”

他的唇瓣在顫抖,可聲音卻堅定：“星期日。”

【我在】

“終止對鬱和光狀態的掃描，關閉其他所有功能,調取全部算力集中在秘密實驗室上。”

維克多發狠：“我要知道，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人類，究竟對自己的未來做了什麼！”

【你會得到一切】

“等等。”

維克多看向更深處被廢棄的手術台，倏地驚愕：“那是什麼……？”

…………

“AI,現在隻剩下我們兩人。”

鬱和光仰了仰下頷,汗珠順著脖頸滑落：“我們好像很久都沒有過獨處時間了。”

【是的，持有者。】

個人AI收回掃描周圍生命體的聲波力量,全神貫注在它看護的生命身上：【您被大多數人所喜愛著，所以您周圍總是聚集著太多,太多的愛和聲音,我無法占據您的時間。】

侵襲的混沌已經開始讓鬱和光渾噩,他眼前數道重影交疊，分不出敵人到底在哪。好在他已經被混沌物包圍,不論他揮出去的攻擊落在哪裡，都有敵人在等待著他。

“你是在抱怨我冷落了你嗎？”鬱和光低低笑出聲。

群狼環伺，可他最在乎的，是他的AI。

“如果這是我生命最後的時間，我們最後獨處的時間，你會怎麼想？”

個人AI陷入了沉默。

它沒有回答。

鬱和光已經伸出手,猛然間主動抓住了人形伸向他的手！

混沌度指向8點，混沌臨界——薛定諤的兩種狀態重疊，此刻他是人也是混沌物，於是忽然間，他獲得了觸碰混沌物的能力。

鬱和光倏地睜大了眼，隨即咧開唇角笑了：“我的時間是到了。”

“——到了殺死你們的時候！”

他抓住混沌人形的手腕用力後彎，人形尚未反應過來目標怎麼突然變化，就已經被他一個過肩摔狠狠摔在地麵！

戰場上陡生變故，靠近鬱和光的人形不等觸碰到他，就已經先一步被他反手抓住掄得虎虎生風，敵人是攻擊敵人最好的武器。

霎時間，鬱和光周圍被清空出一片真空區域。

就連沒有神

智隻靠本能驅動的腐屍，也忌憚著猶豫不敢上前。

影影綽綽的人形站在黑暗裡注視著他，冰冷而無聲無息。

就在戰場上形勢扭轉向鬱和光時，卻再一次發生變化——

他踉蹌一步，按住自己刺痛的太陽穴。

最先消失的是嗅覺，往日靈敏的嗅覺此刻卻像突然被清空了所有數據，連縈繞鼻間的腐屍臭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板，像是他從未嗅到過花香與陽光。

然後是視覺，晴朗烈日下孔雀藍長袍昭昭翻滾的場景被從他記憶裡抹除。

嗅覺，視覺，觸覺，聽覺……

【它們殺不死你，這不會是我們最後獨處的時間，持有者。】

個人AI忽然出聲。

於是鬱和光在聽覺消失的最後一秒，聽到了AI的肯定。

隨即一切陷入黑暗。

咚！咚，咚咚……二十六麵骰從掌心墜落，混沌物再也握不住殺傷他的武器。

他勾了勾唇角，對這個結局毫不意外。

混沌侵襲後的界限隻一線之隔，誰也說不清何時會跨過那條河流，渡河的人無法再回來。

“AI……”鬱和光喃喃著，但他自己已經聽不到了。

一直靜默矗立的重重人影終於動了。

它們從四麵八方包圍向他，遮擋得密不透風的人影之間，已經看不見鬱和光了。

“讓開！”

突然一聲暴喝響起。

大門豁然洞開，維克多氣勢洶洶衝出來。

人形剛一轉身，就見去而複返的紅發青年將什麼東西猛地摔在地麵上。“嘭！”

像炸開的水球，水花四濺。

瞬間，四周的人形都沾染了水珠。

維克多來不及喘勻一口氣就趕緊抬頭，視線緊張梭巡鬱和光的所在。當他看清混沌物包圍中垂著頭發絲散落的青年，頓時目眥欲裂：“鬱和光！”

最不擅長戰鬥的機械生衝進戰場，猛撲向鬱和光。

他飛快刨開包圍堆，攥住鬱和光手臂的手掌在顫抖，但堅定拿出被掌心焐熱的試劑，咬開瓶塞靠近鬱和光唇瓣。

人形伸手想要阻攔，卻在將要觸碰鬱和光的瞬間——“砰！”

子彈疾速而來，竟然射穿了它的手掌！

“彆碰他！”

謝枝雀微笑，卻危險令人戰栗：“不知道鬱哥最討厭臟東西嗎？離他遠點！”

“不如試試這個？”

穆勒親吻子彈，隨即快速裝匣上膛，凜冽抬槍：“被天使聖水浸泡過的子彈，最適合處決肮臟的怪物了，不是嗎？”

“不是聖水，是基因逆轉錄催化劑，狀態還不穩定……算了。”

維克多放棄解釋。

後方提供的火力支援讓他有時間靠近鬱和光，試劑管中的鮮紅液體蕩漾如鮮血，湊近鬱和光時染紅了他蒼白乾涸的唇瓣。

維克多眼睛一眨不眨，緊張盯著鬱和光。

一秒，兩秒……

心跳如擂鼓。

骰子骨碌，緩緩從8點下降到9點。

“成了，成了！()”維克多驚喜到破音，他眼底迸破水光，“從混沌物狀態退回來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鬱和光眼睫顫了顫，從僵立在原地的狀態忽然軟倒下去，維克多一驚連忙抱住。

【以及上一個問題，抱歉我回答遲了。我在尋找，但無法從人類已有的詞彙中找出準確描述的那個字眼。】

在他恢複聽覺的第一秒，他聽見AI說：【我從未抱怨。事實上。】

鬱和光從混沌重歸人類聽到的第一句話是——【注視您讓我感到很幸福。】

個人AI的數據庫快速回溯十七年時間又再次回轉，數據定格在實時的此刻。

它冷靜：【您對自己的死亡並不恐懼，但除您之外，認識您的無論友人或宿敵，都絕不願見到您死去。】

【您曾無數次拯救您的同伴於死亡中，又怎麼會認為他們會對您的死亡無動於衷？】

維克多抱住倒下去的鬱和光，嘶吼著拚儘全力將他拖回手術室的大門。

而謝枝雀和穆勒一左一右擋在門前，子彈射擊時的火光照亮了他們緊繃的臉。

在轟隆巨響和爆炸聲中，鬱和光聽到那道聲音從始至終的冷靜。

【Youarenever，ever，alone】

砰——！

大門用力關閉。

所有被火力壓製而沒來得及追上來的混沌物，都被擋在了手術室大門外。

“快快快，把櫃子搬過來抵住門！”

謝枝雀焦急催促，繃足了力氣把鐵皮櫃合金儀器桌椅板凳……全往大門後堆。

穆勒看了眼櫃子，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無語：“你當我是你們這種哥斯拉？”

維克多顧不上去看混沌物有沒有追上來，他抱著鬱和光猛衝進門縫撲在地上，他摔疼得齜牙咧嘴，但趕快爬起來查看鬱和光的情況。

“混沌度9點，應該已經脫離了最危險的時候了才是，怎麼還不醒？”

維克多拿手電筒對鬱和光瞳孔照了照，又聽心跳脈搏，嘟囔著：“難道哪裡出錯了？”

謝枝雀：“！！！”

“你最好是對的！”

“我倒是想，但誰敢保證剛從實驗台下來的藥劑百分百生效？”

維克多不滿：“臨床驗證都沒有，毒性藥理檢測也沒有。我要是在新地球敢把實驗室藥劑給人喝，現在已經被判危害生命罪關起來了。”

他一骨碌爬起來衝向實驗台，重新檢查自己的配方：“理論上來說應該沒錯啊……”

謝枝雀：“理論上！！”

“科學生乾活，戰鬥係閉嘴！”

後背的寒冷觸發了危機反應，鬱和光是在一片鬥嘴的吵鬨聲中睜開眼的。

先發現鬱和光醒來的，反倒是穆勒。

“醒了？覺得自

() 己要變成怪物了嗎？”她俯身查看，挑眉輕笑，“鬼門關走一趟的感覺怎麼樣？”()

鬱和光喉結滾動，立刻被充斥口腔的腥氣難聞到皺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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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麼樣。但是。”他氣音嘶啞，“要是再躺下去，不用混沌物，我就先凍死了。”

穆勒被逗笑了，愉快的低低笑出聲：“還知道冷，看來是人類無疑了。”

“你們兩個。”

她扭頭看實驗台旁快要打出火星子的兩人：“打算把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就這麼扔地上嗎？”

謝枝雀：“！！維克多你竟敢把鬱哥扔地上！”

維克多：“我也得有抱得動肌肉男的力氣才行！”

他大罵：“不知道科學學院都是廢物嗎？”

鬱和光：“…………”

嗯，確信了，他確實回來了。

終於意識到鬱和光蘇醒的兩人，趕緊手忙腳亂的把他從冰冷大理石地麵上攙扶起來，暫時靠在手術台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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