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法·安森。
大沙國立大學曾經最受歡迎的學生。
謙遜,聰慧,紳士——老師熱情洋溢的評語,恨不得塞下辭典裡一切美好的形容。
被混沌侵襲的恍惚中,鬱和光看到薄霧裡陰冷的大學鐘樓,身姿挺拔的瘦削青年人站在吊橋長廊上。
‘安森。’
青年人在呼喚中抱書轉身,含笑致意。‘老師。’
帶笑的年輕麵容與眼前博士的臉逐漸重疊。
鬱和光意識到,【伊爾法·安森】,是博士真名。
隻是曾經被師長寄托厚望的年輕學者,已經墜落成新的混沌物種。
——他是起源。
鬱和光走向中庭的每一步都無比吃力,在風暴中逆風前行,黑霧化作利刃刮身而過,越靠近起源,混沌的侵襲就越嚴重。
腦海中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越發清晰,而他甚至不能判斷哪些是自己哪些是混沌。
‘安森,采集到的數據不對,人類基因序列與1930年相比偏離中軸千億分之一。本來需要六千年的偏離在一百年間完成了。’
‘不僅是人類基因,浮遊物基因也發生突變,突變方向與水體樣本增加的藥物成分一致。’
‘南極,曼海姆,格林尼治,加納利……全球觀測點發回的數據全都有趨同性偏離!’
鬱和光看到教授焦急抓住自己的手腕。‘這不是偶然或者誤差,安森!’
‘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基因序列都在發生變化,人類在被推向懸崖,這不是進化,這是……’
‘末日。’
師長驟然鬆開手。
鬱和光本能去抓,教授卻向後仰身倒去,跌進濃霧裡。
砰——教授被推下高塔。
濃霧中亮起的不是燈,是燒毀手稿的火光。
‘請節哀,安森先生,您的老師於昨日被發現跳樓自殺身亡。他死前已有心理就醫記錄,我們推測教授是因為研究結果錯誤而……你笑什麼?’
‘抱歉,你是在試圖讓我相信,世界生物醫學領域權威,基因自主進化學科創始人,我的老師,是自殺的?’
年輕學者笑了。那張俊美麵容綻開笑容如冰川上綻放春花,令來訪者不由屏息驚豔——不,戰栗。
‘這不是老師的自殺,這是人類的自殺。吹哨人的死亡才會為人類帶來末日。’
‘不必讓我節哀,你們當為人類哀悼,墳墓已經掘好。’
‘聽——’
年輕學者指向老師死亡的高塔。‘喪鐘已經敲響。’
誰死了……
鬱和光滯澀的大腦齒輪艱難轉動。辛鳶?還有人能殺了那家夥?他不滅絕人類然後撿屍體吃就不錯了。噢不對……
他遲緩眨了下眼。是伊爾法·安森的老師。
鬱和光艱難在風暴中伸出手,槍口依舊執拗指向風暴眼中央的博士。
縱使混
沌新生賦予完好軀體,博士已然有一雙不再年輕的眼,沉澱著過於漫長的歲月與悲涼,找不回年輕時學者的堅定明亮。
“砰!()”
黑霧在子彈下湮滅,灰燼散開。
“你究竟在堅持什麼?年輕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博士揮揮手,濃霧隨之散開又聚攏,他毫發無損,隻無奈笑道:“還不打算放棄嗎?你注定會失敗的。”
“像你老師那樣的失敗?”鬱和光嗓音沙啞。
博士重重一怔:“你……”
與被混沌侵襲的痛苦同時帶來的,是對起源的窺探。
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湧入身體,它們像病毒一樣帶來摧枯拉朽的巨變,鬱和光在劇痛中顫抖,度秒如年。
屬於他的記憶在模糊,博士的記憶卻愈發清晰。
記憶裡的天空永遠陰沉,執拗不肯放棄的年輕學者被流放,被排擠,所有論文和研究都被打回不予通過。
委員會這樣解釋:世界怎麼可能末日?
而尚年輕的博士說:為你的孩子準備好棺材吧。
眼前一幕幕場景在高速更迭,博士身後的背景換了又換。從苦寒簡陋的實驗小屋,實驗室,研究所,大學,國立研究所,大學教授,再到——大沙基因所。
‘安森博士,很榮幸您能接受我們的邀請。’
鬱和光認得那張熱烈歡迎博士的麵孔。在大沙基因所最後的死亡記憶裡,那是同樣死於核彈的基因所所長。
沒有人能討厭伊爾法·安森,那位新來的日耳曼紳士。他親和,博識,俊美且風度翩翩。他主導的新科學項目很快在基因所內順利展開。
‘人類有數十億堿基對,數萬基因組,曆經六百萬年進化繁衍形成磅礴厚重的基因序列,覆蓋了自然界所有可能存在的危機應對方式。’
‘它健壯,穩定,高容錯率,六百萬年間一切生物與環境演變都被基因序列忠實記錄,氣候與瘟疫,絕滅與新生,逆轉錄病毒同樣與人類共存。’
‘比起電腦,人類基因才是更可靠的曆史記錄者。人類科技至今所取得的成就,不及一個細胞的複雜。’
‘但如果,我們能分析人類基因圖譜,基因會為我們指明一條能夠超越末日的路。’
博士這樣闡述他的實驗:‘我將其稱之為,適者生存,超越者主宰。這將是人類第一次,主動選擇可控的進化。’
‘進化,為了什麼?’科學家們問他。
他篤定:‘末日。’
——為了讓人類,能在即將到來的末日中,存活下去。
“2030年世界末日論第一次被公開發表,那是後世首次記錄到對末日變量的勘測。”
鮮血順著鬱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