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覺沉下呼吸,推門進入病房的瞬間,他莫名的很緊張。
能讓他緊張的事,幾乎沒有,能讓他緊張的人,除了爺爺,唐俏兒是第二個。
病房裡靜悄悄的,隻有醫療儀器運作的聲音。
唐俏兒並沒有睡,她靠坐在床頭,側過臉呆呆望著漆黑的窗外,沒有星也沒有月,一片空茫茫的黑暗,不知道她在什麼。
沈驚覺眸色一滯,頓住腳步。
這一刻,他似乎連呼吸都不敢了,從前始終樂觀向上,明豔無方的女孩,此刻黯然,淒涼,虛弱,仿佛吹了吹,就散了。
半晌,唐俏兒意識到了身邊有人,她茫然回過頭,對上男人深邃似海的眼睛。
“你……來做什麼?”
唐俏兒穿著寬大病號服的身子瑟瑟顫栗,眼尾染紅,全身都緊繃著,透著對男人的抵觸。
沈驚覺拎著保溫盒,一步步走到她麵前,眼神深暗近墨:
“好一些了嗎?”
唐俏兒一聲冷笑,紮著針的手背青藍色的筋凸起:
“托沈總的洪福,還沒凍死。”
沈驚覺想起小女人在冰天雪地裡蜷成一團的淒慘畫麵,胸腔裡慪起一股無名火,慍意湧上來:
“唐俏兒,為了我,尋死覓活,連自己的身體都如此糟踐,有意思嗎?”
唐俏兒心臟一抽,本就煞白的小臉,像被抽乾了血,又白下去一寸。
“我告訴你了,我會履行我對你的承諾。隻是那天,不行。”不知是不是惱了,男人語氣有些強硬。
許是人在病中,唐俏兒變得有些執拗,“為什麼那天不行?”
“我急著去找一個人。”
唐俏兒嗓音啞著,“誰?”
沈驚覺目光一深,岑薄的唇張了張。
話在喉嚨裡轉了一圈,說出口時,隻淡漠地道: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聽他這麼說,唐俏兒扯唇笑了,笑得苦煞至極。
她甚至後悔,為什麼多嘴去問?還嫌自己不夠丟人現眼嗎?
曾經在這男人心裡,最重要的人隻有她。現在,隨便一個人,都可以讓他牽腸掛肚,都可以讓他輕易毀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將她拋在腦後。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沈驚覺將保溫盒放在床頭,低垂著睫,“為了我傷害自己,不值得。”
“確實不值得,所以……我再也不會為你犯傻了。”唐俏兒垂下眼簾。
那一夜,她失望欲死,在他眼裡就隻剩下“不值得”。
男人又將保溫壺拿出來,聲色低沉,“那就好。”
唐俏兒咬住唇內軟肉,紅了眼圈,逼著自己笑得開朗:
“我說過的,沒有以後了,沈總應該沒忘記吧?”
“喝湯,對身體好。”
沈驚覺顧左右言他,倒了碗香味四溢的湯,遞到唐俏兒麵前。
“拿開!我不要你施舍的關心!”
唐俏兒突然萬千情緒湧上心頭,猛地抬起插著管子的手一揮——
整整一碗熱湯,全都潑在了男人挺考究的西裝上,洇濕,狼狽。
唐俏兒光潔的額全是細汗,蜷在床頭,竭力地與他保持距離。就像沈驚覺突然對她示好,讓她產生了應激。
沈驚覺瞳孔狠狠一縮,這才到她一直藏在被單下,包得像截肢了似的一雙慘兮兮的小手。
“滾……滾啊!”唐俏兒再度想把受傷的手藏起來,帶著哭腔喊。
她永遠學不會示弱。
更不屑去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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