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1 / 1)

幾息後,聞湛的腦子終於從酥麻中清醒過來。他平複呼吸,重新接收她剛才說的那句話。

私奔?

這個詞用的太不恰當了,他們本就是名義上的夫妻,更何況這不是個好詞。

聞湛心臟砰砰直跳,但是為什麼這個詞從她口中說出來,就意外地好聽呢?

他垂眼看著懷裡的陸雲初,她抬著頭,仰著下巴,眼睛睜得圓圓的,臉上憋著笑,古怪又可愛。

他很想告訴她,不要這麼說,或者是換一個說法,但他無法開口,也沒法坐起來寫字,隻能用眼神表達無法言說的話語。

陸雲初自然看不懂,隻能看到他蹙著眉,一副無奈的樣子。可惜他臉上的驚訝和羞怯還未褪去,黑亮瑩潤的眸裡閃著無奈,苦笑都是那麼的溫柔,更誘人了。

陸雲初咬著唇,還是笑了出來,故意問:“你不願意嗎?”

聞湛懵了。這叫他怎麼回答呢?他隻能點頭或是搖頭,可他想說的話太多,苦惱地鎖著眉頭,試圖起身。

陸雲初立刻垂頭,假意失落:“啊,是我想錯了。”

聞湛不動了,僵著身子,抬手碰碰她的頭頂。

陸雲初抬頭。

他的視線和她一接觸,就像被燙了一樣,迅速挪開。

他睫毛顫抖著,眼裡波光瀲灩,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陸雲初心花怒放。

她不逗聞湛了,糾正道:“也不是私奔啦,就是出去玩一玩,再繞路去見見我的父親,他對我很好,我想要他看看你。”即使原身父親隻是個npc,但也給了陸雲初不敢期許的父愛,她想帶聞湛去給他看看,不管這件事有沒有意義。

她這樣說著,感覺他的心跳越來越重。

砰砰砰,像要從胸腔跳出來一般,連她都被帶動到抖動。

她說了什麼,至於反應這麼大嗎?

“等雪小一點,咱們就下山,收拾收拾動身吧。”她絮絮叨叨著。

聞湛沒法應聲,隻能點頭,所以她每說完一句,都要抬頭瞧瞧聞湛。

這個角度能很好地欣賞到他白皙脖頸和瘦削的下巴,除了他的心跳顯示出他的緊張以外,他的喉結也在輕微地滾動著,毫無規律,看來呼吸也是亂的。

陸雲初盯著他,他更緊張了,下意識舔了舔下唇。

很快的一下,本能的動作,但是足以讓陸雲初內心土撥鼠尖叫了。

他的唇沒什麼血色,和他蒼白的麵色一起,顯得他像個沒溫度的雪人。但現在他的唇透出了點點殷紅,帶點濕潤,像雪地裡探出的一朵粉梅。

陸雲初感覺怪怪的,莫名地被擊中了。

以前看小說,男主看見女主舔唇時心動,她總覺得有些誇張,還透著點猥瑣。等輪到自己經曆這事兒,才發現下流之人竟是她自己。

她把頭埋下,壓住悸動的心思。

好想和他談戀愛怎麼辦?想進度快點,想把他按著親,想抱著他睡覺,想在他懷裡放肆地磨蹭,厚著臉皮嗅他身上的香氣。

可惜,他們現在進度還差一大截,她不想嚇著聞湛,也不想唐突了他。

不過怎麼才能讓他喜歡自己呢?

陸雲初認真地回憶自己的心路曆程,發現很難找到確切的時間節點。唯一能確定的是,他救下自己的那一刻,她就無可自拔地淪陷了。再往前推就難說了,才開始是可憐他,後來不知不覺就心動了。沒人可以抵抗溫柔。

“聞湛,你冷嗎?”她忽然問。

聞湛對冷熱的感覺不敏感,所以他搖了搖頭。

陸雲初失望地道:“好吧,你如果冷,可以抱緊我哦。”

聞湛剛剛軟下來的身子又僵硬起來了,像塊石頭。

陸雲初歎氣,唉,就是個擁抱而已,反應就這麼大,那她想……豈不是很難?

她無奈地解釋:“暴雪天這麼冷,破廟還四處漏風,相偎取暖很正常的。”這是純潔的擁抱!是的!

聞湛接受了這個解釋,放鬆下來,抬手……給陸雲初掖了掖鬥篷,將她脖子圍得嚴嚴實實,讓她沒法再把腦袋往他懷裡拱。

陸雲初氣得咬牙。

兩人抱著取暖,不一會兒雙雙睡著,晚上起來吃了一點,又睡下。一夜過去,大雪總算停了。

陸雲初先醒,悄悄從聞湛懷裡撤離,拿著陶罐出去舀上乾淨的雪,回來燒開用來以洗漱。

沒有牙刷,得撇根樹枝替代。她踩著雪,往遠處走了。

聞湛醒來,發現懷裡沒人,立刻翻身起來。

廟裡火堆劈啪燃燒著,上麵坐著陶罐,水已燒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看來她出去了。

聞湛來不及整理衣冠就往外跑,剛剛跑到門檻,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推倒。

一聲悶響,他跪倒在地,熟悉的疼痛再次襲來。

他側頭,灰蒙蒙的天晨光初綻。又是這個時間,他最近活得太鬆弛了,都快要忘記這定時定刻的犯病了。

渾身如同亂刀砍過,背部還有長刀刺穿的痛,他難以抵抗,彎起背脊,蜷縮成一團。

這次的痛比以往更強烈,五臟六腑都在撕扯,他咬住牙,臉色血色儘褪,冷汗很快將衣裳打濕,狼狽至極。

忽然,左腿骨頭傳來撕心裂肺的痛,碎裂、斷開,又很快黏合。

血肉隨著碎骨的動作不停攪動融合,不斷重複斷腿的狀態,不留任何間歇時間。

聞湛疼得五官皺在一起,顫栗著,下意識將左腿蜷縮,但換來的是萬箭穿心般的疼痛。

這是第一次感受斷腿的痛,他沒有適應,還沒有找到最適合的姿勢,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發現了痛感的節奏,可以及時換氣。

冷汗如雨下,墨發被打濕,貼在他青白的臉頰,更顯脆弱。

或許是因為疼痛伴隨了他將近十年,他已經找到了與之共生的辦法,在如此強烈的疼痛下,也能找回一絲清明。

原來她昨日的結局是摔斷腿嗎?

他咬著牙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居然為她改變了結局。

太險了,若是他再來遲一步,她豈不是要承受這種疼痛?光是設想一下,聞湛的心就跟撕裂般的痛。

她不能受這種痛,真幸運,這些轉嫁到了他身上。

命運好像氣惱他插手改變棋子的人生,不斷地將他鞭笞。但聞湛隻覺得快意,幸好他改變了,幸好。

疼痛很快讓他脫力,他連咬牙抵抗的力氣也沒有了,隻能被迫地接受痛感的屠宰。

再給他一些適應的時間就好了,他就不會這麼狼狽,不會癱在地上動彈不得,唯有顫栗。

他期盼著陸雲初能遲些回來,不要看到他這個模樣。

他現在一定很難看,麵目猙獰,滿身是汗,躺在灰塵裡,臟汙難堪。

可是他的期盼落空了。

在疼痛帶來的耳鳴中,他分辨出了陸雲初的驚呼聲。

她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甫一靠近,淩虐的疼痛加深,這是“陸雲初”應該給他帶來的傷害,隨著她的靠近而重現。

陸雲初很久沒見聞湛這麼痛苦過了,她手足無措地朝他靠近,想要將他從滿是灰塵碎石的地麵托起來。

剛剛邁出步子,聞湛突然鼓足勁兒,狼狽地將自己縮起來。

他抬起臂膀,遮住自己的臉,不想讓她看清此刻醜陋猙獰的自己。

“聞湛……”陸雲初讀懂了他的意思,卻難以理解。

他就像受了傷的小獸,蜷縮著,顫栗著,風吹草動就能引得他渾身緊繃。

陸雲初不敢刺激他,隻能停住腳步,用溫柔的語氣喚他的名字,讓他脫離此刻混沌念頭裡偏激的想法。

他逐漸從緊繃中緩和,帶著迷茫,從臂彎裡抬頭看了她一眼。

他臉色白如雪,汗和灰塵混成泥,蹭得臉頰額角臟汙一片,就是這樣,那雙眼睛才格外分明。

濕漉漉的,充滿霧氣,卻又澄澈乾淨,帶著忐忑與怯意,偷偷地看著她。

陸雲初的心酸成一團,不管不顧地跑過去,將他上半身托起來,不讓他孤零零地在臟汙不堪的地上痛著。

聞湛渾身緊繃著,抖得更厲害了,除了疼痛的原因,還有不敢麵對陸雲初的因素在。

她的懷抱如此柔軟,散發著和煦暖陽的氣味,他如此貪戀這份溫暖,卻又覺得臟汙不堪的自己配不上這份溫暖。

雲泥之彆。

他的心臟酸脹得抽痛,身體或許更痛了,或許緩和了,他短暫地喪失痛感,隻剩下心底那些卑微的怯懦的情緒在扭曲在作祟。

即使痛成這樣,他還是分出一絲力氣,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臉。

陸雲初本來很心疼很憐惜,但看到這個動作,心頭又氣又好笑。

他究竟在想什麼?

她試圖拿開他的臂膀,他縮得更嚴實了。就像殼裡的小動物,顫顫巍巍地擠出那一絲絲力氣,躲避著世外的喧囂。

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掩耳盜鈴了,遮住臉,還有身子,還有她進門看到的一幕幕。但聞湛還是感覺安心了一分,隻要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臉,她或許就不會那麼嫌棄。

幸虧他是個啞巴,否則現在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就真是避無可避了。

他這麼想著,思緒分走了一部分精力,疼痛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雖然還是好痛,尤其是她靠近,本該施加在他身上的淩虐之苦便會複蘇。但因為心底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他努力不表現在臉上,這樣她就不會放手。

可惜陸雲初還記得。

“我靠近你你還是會痛是嗎?”本以為改變了劇情,總歸是好點的。

聞湛血液瞬間被凍住了。

他很想開口說話,不是的,沒有那麼痛了,真的。

可是他著急沒有用,陸雲初聽不見他的心聲。

他感覺她想要放開他,聞湛心臟一縮,什麼苦痛都比不上這個痛。

不要放手,抱著我好嗎?他是如此的堅定,他已經忘了以前那個怯怯的偷偷拽住她衣角的自己,變成了一個索取無度的貪婪之人。

他下意識想要拽住陸雲初,卻使不出力氣。

她放開了自己。

這時,數種疼痛一起襲來,聞湛緊鎖眉頭,閉上了眼睛。

他的手臂在這時候被她拿開,光線照進來,她撥開了他眼前的濕發。

聞湛睫毛顫抖著,無法忍受這份難堪。

他想要躲避,想要側頭,突然,額頭落下了一個溫暖柔軟的觸碰。

——她親吻了他的額頭。

刹那間,天地萬物歸於寂靜。

聞湛詫異地瞪大眼,澄澈的眸裡隻有濃濃的震驚,所有的情緒都被她這一個小小的舉動衝散。

他忘了自卑,忘了怯懦,也忘了疼痛。

陸雲初對他笑了笑,無需多言,這一個吻足以傳達所有的心意。

“我不會嫌棄你的,所以,不要躲避我好嗎?”

聞湛睫毛顫動著,眼裡溢滿了濕漉漉的情緒,連嘴唇也跟著顫動,此刻的他顯得如此的無助,好像所有的防備在此刻終於消失崩塌。

陸雲初把他放下,將鬥篷和衣物拿來替他墊著,不讓他接觸碎石和灰塵。

既然她靠近聞湛聞湛會痛,那她就站在一旁,不要因為憐惜而帶給他多餘的痛苦。

她為他墊好後,他躺在布匹上,側著頭,汗涔涔的,脆弱至極,像一個破破爛爛的人偶。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正要離開,忽然,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他鼓起勇氣看向她,不帶遮掩,讓自己的狼狽全數展現在她麵前。

他的睫毛顫動著,眼裡是自卑和怯懦,但這一次卻沒有移開目光。

不想讓她走,再痛也不想讓她走,寧願被他看到所有的狼狽也不想讓她走。

陸雲初笑了一下,不能這麼任性,疼痛太難熬了。

她放開他,在他眼裡溢滿失望時,低身,再次親了親他的額頭。

“唰”的一下,聞湛就像被碰了觸角的蝸牛,迅速縮回布匹裡,再也不敢動彈了。

這一次他的顫栗不再是因為疼痛,還有無法抵抗無法承受的羞意。

他把腦袋緊緊埋在布匹裡,現在自己的麵目絕對不能讓她看見。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痛這件事,男主會慢慢好的,但不會馬上就好。因為有很多膩歪的劇情和痛有關啦,一痛就親親抱抱舉高高那種,更具體的可以看評論我的回複。不過不確定能不能寫出來,畢竟這章隻是親個額頭就被待高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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