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1 / 1)

權貴的五指山 卿隱 4214 字 19天前

沈晚和劉細娘在房裡靜靜喝著茶,正相顧無言的間隙,屋外隱約傳來了雜亂的喧嘩聲。

這些年因她需要靜養的緣故,她這小院從來都是清清靜靜,下人們做事都鮮少有毛手毛腳慌慌亂亂的時候,更何況這般的喧嘩

沈晚的心臟突然疾速收緊了下。

尤其是聽得那喧嘩聲響過短短一陣後就驟然沒了聲,仿佛被人突兀掐斷了一般,這就格外令她猜疑起來。

劉細娘也坐立不安,眼睛直往房門口的方向看,神色難掩焦灼和擔憂。

沒等沈晚喚人進來細問,這時她院裡的一仆婦垂眉低眼進來,說是一下人粗手粗腳不慎打碎了瓷瓶,此刻正跪在院子裡請罪。

劉細娘長長鬆了口氣。

沈晚卻猛地按了桌子起身,目光如炬,令那仆婦近前。

等仆婦一近前,沈晚便盯著她厲叱“說實話”

那仆婦咬死隻說之前的一套說辭。

沈晚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我這院裡何曾出現過請罪的奴才你還不說實話”

懊惱之色在那仆婦臉上一閃而過。她這才猛地反應到,他們侯爺為了能讓晚夫人靜養,為避免擾她清淨,犯了錯的奴才素來都是讓她們直接悄聲拖出院子懲戒的,又哪裡會跪在院裡等著請罪

饒是這般被戳了底,那仆婦卻依舊是那副說辭,似乎打定了主意死扛到底。

沈晚頭暈目眩了一瞬。

劉細娘隱約察覺到什麼,手指猛地揪住了衣襟,整個身體都開始發顫。

沈晚抓住桌沿,死盯著她麵部表情,喘著氣一字一句的問“小主子他們人呢說”

那仆婦就不吭聲了。

沈晚猛地就往屋外衝去。

“晚夫人”那仆婦反應過來,驚慌失措的就忙追了出去,焦灼的疾呼“晚夫人您快回來”

劉細娘手腳發涼,也呼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剛衝出院子的沈晚不期撞進一堅硬的軀膛中,沒等她反應過來,來人就伸手將她一把攬過,緊緊將拚命掙紮的她箍在懷裡。

沈晚發了狂般扭動掙紮,憤怒的要抬手扇打跟前禁錮住她的人,卻在抬手的瞬間,猛然看見被他抱在懷裡的阿曜。

阿曜似受到了驚嚇,小臉猶掛著淚,扒在霍殷的肩膀上,怯生生看她“姨娘”

沈晚的抬起的手就僵在了當處,砰砰直跳的心臟在猛地落下後,霎時間就猛地被揪起。

仿佛要印證她心裡那不詳的猜測,恰在此時,劉細娘淒厲的聲音乍然轟響在她耳畔“阿蠆”

沈晚的腿當即就軟了下來。

霍殷忙將她用力攬住,低聲安撫“阿蠆性命無礙,你莫要慌亂。”

沈晚猛一吸氣,顧不上此刻心臟處陡然升起的那細密頻繁的痛意,手指死死按住霍殷的胳膊,死命側過身,大口喘著氣看向他的身後。

劉細娘跪伏在阿蠆的身側淒然大哭,而阿蠆被四五個侍衛用門板抬著,染了半身的血,右邊胳膊用木板固定著,雖進行了緊急處理,可依舊能看出裡麵的血肉模糊來。額頭也破了,饒是包了層層的紗布還是隱約透出些血跡來。

此時阿蠆昏昏沉沉的躺在木板上,聽得耳邊的哭聲,動了動眼皮勉強睜開些,見是劉細娘伏在身旁痛哭,蠕動了下嘴唇,弱弱的喊了聲阿娘。

“阿娘在,阿娘在”劉細娘胡亂擦了把眼淚,驚慌失措的想要抬手撫他的臉,可待見了他臉上的血,冰涼發顫的雙手都不知該往哪放。

阿蠆蒼白著臉艱難的扯了抹笑來,示意他沒事。然後他的目光慢慢越過劉細娘,艱難的抬眼看向她的身後。

劉細娘突然就僵住了身子。

阿蠆那個背對著他的高大男人,左臂抱緊受驚的稚兒,右臂攬著他的晚夫人,他所珍視的,全都被他護在羽翼之下。

阿蠆的目光劃向阿曜,看他此刻滿臉驚惶的扒在男人肩上,奶聲奶氣的說著他如何如何害怕等等。那男人低聲哄他兩句,低沉的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寵溺,完全不似往日他所見般的冷酷淡漠。

又慢慢將目光轉過,阿蠆看向那旁人口中的晚夫人。

他突然衝她笑了下,眼眸卻含著淚。

阿蠆再也撐不住,眼睛一閉就暈了過去。

沈晚也暈了過去。

這一日,晚風苑一陣兵荒馬亂。

沈晚醒來的時候,看見霍殷正坐在她床前,眼底青黑,麵色憔悴,正皺著眉似有煩心之事。

見她醒來,他神色一震,忙俯身靠近她些,低聲詢問“身子可有哪裡不適”

一見到他,沈晚很難不想到阿蠆,想到他反複流連的看向他們的目光,想到他含淚的笑,頓時就覺得胸口就開始密密麻麻的刺痛起來,胸間又仿佛壓了什麼堵了什麼般,呼吸又開始有些困難。

霍殷見她如此,便想到張太醫說她怕是患上心疾之症,一顆心頓時就慢慢下沉。

他抬手給她撫著胸順氣,低聲道“你莫要思量過重,阿蠆現已止住了血,剩下的就是細細調養,並無甚大礙。爺已令人單獨給他收拾出一個院子來,近些段他且在府上養傷,等傷好些了再讓他回去。”

沈晚看向他,那湛黑眸子裡的神色令他心驚。

等他欲再看,卻見她已疲憊的閉了眼,微微撇過臉似不欲再多言。

壓住心裡莫名騰起的心悸,霍殷深吸口氣,抬手撫過她微涼的臉龐,聲音低沉道“你若想去看望他,隨時皆可去。隻是你要先養好身子,莫再胡思亂想些沒用的東西,知道嗎”

沈晚沒有回答他,隻是閉著眼慢慢的呼吸。

霍殷不以為忤,給她掖過被角,坐了會就離開了。再次醒來,有仆婦端了湯藥補品進來,沈晚勉強進些後,那仆婦就有意說起今日這事的始末來。

從她口中,沈晚得知是阿蠆和阿曜在花園裡的假山上玩耍,在往上爬的時候,阿蠆腳底打了下滑,手也沒抓的穩,這才從假山上摔了下來。

所幸爬的不高,否則真是吉凶難料。

那仆婦道,顧家小少爺是個有後福的。

沈晚聽後沒說話,隻是將剩下的湯藥和補品都吃了進去。

一連三日,沈晚都被霍殷勒令躺在床上休養,實在是她麵色太過慘白,光瞧著就令人心慌難安。

這三日間,來給沈晚看病的太醫換了個,聽說是姓莫。

莫太醫給她切了脈後,問了些症狀後,又看了她麵向舌苔手紋等,麵色露出了些沉重,出了裡間後就跟霍殷說了些什麼。因距離太遠,沈晚也不大聽得清,不過也大概猜得到,之前張太醫不過擅長調理婦人的身體,如今換了個太醫,隻怕是她身子有了其他問題。

之後她的藥就換了,很苦,便是滿口的蜜餞也衝淡不了那其中的苦味。但藥還是起了作用,不到一月的功夫,沈晚的臉色恢複了些血色,呼吸也較之前順暢了許多。

這一個月來,沈晚去看過阿蠆兩次。

阿蠆的情況也好了很多,隻是她每次去的時候,他總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劉細娘怕冷場會大概說上兩句,隻是話說的勉強笑的也勉強,身體也有意無意的將阿蠆擋住,隔絕沈晚探視的目光。

看過兩次之後,沈晚就沒再去。

又過了半個月左右。阿蠆的傷大好了些,額頭上結了疤,胳膊定了木板,畢竟傷筋動骨,少說也得再過一個來月才能拆掉。

這日劉細娘和阿蠆就來到沈晚院裡,向她告辭。

“阿蠆如今也無大礙,便不叨擾了。”劉細娘笑著說。

沈晚讓他們二人在案幾前坐下,令仆婦們準備些果子點心上來。

阿蠆左手拿了塊點心默默吃著。

沈晚看向他尚打著木板的右胳膊,輕聲問了他句“胳膊可大好些了可還痛不痛”

阿蠆欲送進嘴裡的點心就頓在了唇邊。

他突然抬起頭,直直看向沈晚,然後就動了動唇。

沈晚突然呼吸就有些艱難起來。她聽清他剛說的,雖然他的聲音極低,可她依然聽見了他那句輕聲的反問晚夫人也會關心嗎

劉細娘駭了一跳。心下慌亂,麵上卻不敢顯露,隻餘光瞥向遠處候著的仆婦,見她們站的遠應該沒聽清,忙伸手暗暗扯過阿蠆的衣袖,壓低聲音道“阿蠆,彆亂說話。”

“沒事,你彆拘著他。”沈晚輕顫著聲音說道。為掩飾自己的異樣,她也抬手捏了塊點心,送進嘴裡慢慢嚼著。

劉細娘就想拉過阿蠆離開,可阿蠆紋絲不動,隻不緊不慢的將手裡餘下那塊點心吃過咽下後,抬頭衝著沈晚又笑了下,然後就飛快的說了幾句。

劉細娘最後幾乎是驚恐慌亂的拉過阿蠆離開的,可麵上依舊要裝作一副若無其事來。

他們二人離開很長一段時間,沈晚卻還一直在坐著吃著點心,耳邊不停回蕩著阿蠆臨去前的那幾句話。

“阿蠆身上的傷一點也不痛,隻是旁人私下喚阿蠆雜種的時候,阿蠆就覺得痛了。”

“他們還喚阿蠆小閹黨,說阿蠆長大後會子承父業。”

“也有喚阿蠆小乞兒的,讓阿蠆日後若食不上飯就去他們家討杯羹。”

“阿蠆聽了心裡就有些痛來。”

“後來阿蠆就不痛了,因為突然有一天,這些曾經說過阿蠆的人都不見了。”

“再也沒有人叫阿蠆小閹黨,小雜種和小乞兒的,因為沒有人再敢靠近阿蠆。”

“晚夫人既然不肯要阿蠆,當初又何必生了阿蠆”

句句泣血,字字誅心。

尤其是臨去前的最後一句,摧心剖肝“阿蠆本是想抱著阿曜一塊下來的可惜沒見到晚夫人痛不欲生的模樣。”

當夜,沈晚較之往日多吃了半碗飯,麵上隱約帶笑,瞧著精神好了很多。

霍殷聽聞,不由心下歡喜,又令人給顧家送了一車補品過去。

之後一段時間裡,沈晚的精神瞧著漸好了些,除了看書,偶爾閒暇時也會抱著阿曜到院子裡賞花看景,倒是不似往日般熱衷於教授阿曜些人之初性本善之類的大道理來,這點令霍殷心裡閃過些許疑惑。可也沒深究,隻道她也並非願意勞神費心,畢竟阿曜也有眾多名儒大師教授。

誰也沒料到,轉過年之後,沈晚會突然病倒,病情惡化的極快,情況急轉直下。

給她診病的太醫換了一茬又一茬,有說心疾加重的,有說五臟衰竭的,還有各類的說法。雖說法不一,可給她下的結論卻大概一致,大限將至。

霍殷無法承受這般的結論,有些瘋魔的拔劍要砍人,被沈晚竭力拉住。

“莫要給我造殺孽”

霍殷就哐啷一聲扔了劍。

霍殷開始征集天下的名醫,隻要能將人治好,千金萬金不在話下,禦賜牌匾神醫妙手,免死金牌一副。

民間神醫蜂擁至京,不為那千金萬金,隻為那禦賜牌匾,為那免死金牌。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沈晚的命算是保住了,可自此也開始纏綿病榻,身體也時好時壞。

天福十三年。

這一年於大齊來說是不同尋常的一年。在位的天福帝馬上風薨了,因他在位期間後宮並無任何皇嗣出生,所以太上皇就指定四公主的子嗣為下任諸君,擇日登基。

至於中風了的太上皇是如何指定的,百官們並不關心,他們隻關心新皇登基的日子以及新的年號該定什麼。五月八日,霍相攜著新帝登上金鑾殿的龍椅,改年號為永安。

永安初年六月初九。

新帝下旨封霍相為攝政王,總攬朝綱社稷,待新帝成年再交還朝政。

當月,各地藩王反。

攝政王統帥五十萬大軍平亂,代帝親征。

這一仗,一直打到永安二年六月,整整一年的時間。

百姓夾道迎接大勝而歸的大軍,當黑色洪流一般的大軍進城時,哪怕是遠遠看著,他們都能感覺的到那股濃厚的血腥味和尚未消散的森森的殺氣。

一馬當先的當朝攝政王,盔甲下的冷硬麵容毫無表情,一雙冷眸淡漠的近乎無情,卻讓人隱約覺得有暗湧的暴虐在期間流動。

攝政王並未先行入宮,卻是徑直先回了王府。

晚風苑給他了個閉門羹,亦如三年前。

從她開始發病的那些時日起,時至今日,她統共就隻對他說過了一句話,不想再見他。

當意識到她是極為認真的說此話時,他驚怒過,發狂過,也厲聲威脅讓她將話收回過可換來的卻是她愈發加重的病情。

在她病情稍好些時,也解酒裝瘋想摸上她的榻她吐了滿衣襟的血,以此告訴他,這就是他違背她意願的結果。

霍殷便再也沒有踏進過晚風苑半步。除非她願意。

可她再也沒有跟他說過半句話。

那之後,除了從下人和阿曜口中得知她的一些情況,他也隻能從她發表的諸多評刊中知道一二。

不知是源自什麼思量,從纏綿病榻那日起,她就時常的發表些評刊,並非之前以往的話本,卻是針對某個當世大儒發表的經世著作發表相關評議。

這些年他也總結了些,她所針對的大抵是些強調三綱五常的當世名儒。她質疑君為臣綱,更質疑夫為妻綱,她措辭犀利,引經據典又針砭時弊,其間不少觀點驚世駭俗,足矣以對皇權大不敬之罪,將其幽縶囹圄。

霍殷自是提前跟官府打了招呼,他們自然對那悟空的社評聽之任之,放手不管任其在民間引起了如何的轟動。

令她反彈最為嚴重的就是有一名叫王庸的大儒,對女德加以詮釋補充,揚言女子應緊守禮法,穿著應拘謹、呆板,包裹嚴實,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又揚言女子再嫁是不忠,夫死應殉葬以全名節。

此文一出,受到了當世不少男人的應和讚同。

沈晚就寫評刊追著此人一連數月,直待連他也看不下去,讓人去那大儒家命其寫了篇罪幾論,她那廂方消停了些。

有時候他也在想,她究竟是要什麼呢

他不明白。他近乎所能的去滿足她的要求,為何她還不滿足,為何對往事還是不能釋懷,對他依舊懷恨在心

事到如今,他已無比清醒的意識到,她恨他。恨入骨髓。

在晚風苑站了半個多時辰,他方轉身離開,隻是臉色愈發的沉凝與陰厲。

沒走上幾步,遇到了一侍女。他冷眼看去,是四公主當年從宮裡帶出來的宮女。

“什麼事。”

那侍女戰戰兢兢“回王爺,王妃說有要事需與您相商說是有關晚側妃的。”

霍殷抬腳邁進四公主房裡時,見她擺了一桌酒菜,披散著青絲裹著層大紅色輕紗坐在桌前時,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四公主見他負手立在房門口隻冷眼瞧她卻不進來,麵色頓時有些窘迫。

“王爺”

霍殷冷笑一聲,轉身欲走。

“霍殷”

四公主惱羞成怒,直呼其名。

霍殷猛地回身瞪她,神色頗有些酷厲。

四公主忍住內心懼意,緩緩褪去了身上薄衫,姣好的酮體就一絲不掛的坦露在他的眼前。

“世人隻道王爺戰神轉世,攻無不克,誰又解王爺心裡的苦整整一年馬不卸鞍,人不解甲,大齊境內血流成河,民生凋敝,百姓哀聲哉道,王爺心裡焉能好受妾身雖無法替王爺分憂,但亦願意憑著微薄殘軀,替您來紓解一二。”說著她咬咬唇,上前了兩步。

霍殷看她,年輕的身子,肌膚如雪,豐腴有致,充滿了活力。這不由令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副身子,總是細弱的,稍一用力都能摸到骨頭,有時候床榻間掐著她腰稍一用力時,他都有種快將她折斷的錯覺。

四公主見他盯著她身子出神,心底騰出幾分懼意,又有幾許喜意。

不由又上前兩步,妖嬈的聲音裡含著誘惑“王爺相對妾身作何都可的。您也可放心,院裡的奴才口風都緊,這裡的事定不會往外傳出半個字來。”

她的意思很明了,無論他做了什麼,這裡的一切斷不會傳到晚風苑的那位耳朵中。

霍殷恍惚了一瞬。她就是知道,可會在乎

女子的馨香愈發靠近,霍殷眯著眼盯著這具妖嬈誘人的軀體,有幾個瞬間的衝動。他想按住那雪白的肩狠狠將她推到旁邊牆壁上,狠狠進入,狠狠發泄卻在伸出手的瞬間頓了下,又猛地收回。

“放心,爺不取你性命。”冷聲撂下這句,霍殷甩袖離開。

四公主望著他遠去的身影,緩緩委頓於地,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永安四年。

不知從何時起,霍殷開始信佛信道,他不斷召集和尚做法念經,召集牛鼻子老道煉不死神丹,整個王府讓他搞的烏煙瘴氣。

有一自稱修煉二百年的老道說,他近期已研製出長生不老的丹藥,可卻少了一記藥引。此記藥引需四十九個童男童女的心肝。

此事某一日就傳到了沈晚耳中。

當日,沈晚就讓人給霍殷傳話,她想要見見那個神道。

這是這七年來她首次派人給他傳話。

霍殷激動的在書房踱步了好長時間。

他想,莫不是她終於被他的真情實意所打動

當日,那所謂神道的屍身就被人從晚風苑抬了出來。

同時傳來的還有沈晚的話“此道先去替我去閻王殿改寫生死簿去了。隻可惜道行太淺,法術太低,尚還需四十八位神道前去幫忙開道。”

此言一出,王府內一乾老道俱驚。想連夜卷了銀錢奪路而逃,卻依然來不及,被那霍殷提劍一一砍殺殆儘。瞧著人數不夠,就豁然朝著府內和尚開刀,當夜王府血流成河。

汴京城內和尚老道聞聲紛紛四散而逃,再也不敢靠近汴京城半步。

轉過年二月,永安五年。

沈晚讓人傳話,她想見霍殷一麵。

霍殷聞言,不喜反懼,手腳俱冷,後背也泛起了涼意。

他脫口而出不見。可話剛出,人已瘋了似的狂奔到晚風苑,顫著手推開了院裡的大門。

他進了裡屋,終於見到了多年未曾見到的人。

早已沒了當年的模樣。形銷骨立,滿頭華發,躺在床榻上忽急忽緩的喘息,奄奄一息。

見到他進來,沈晚滿滿轉頭看向他。饒歲月如何變遷,她看過來的目光依舊清湛,淺淡,不染塵垢。

霍殷慢慢走向她,雙腿如灌了鉛,沉重,艱難,卻毫不遲疑。

他坐在她的床榻邊,緩緩握上了她的手,亦如當年。

沈晚看著他。如今的他已麵染塵霜,兩鬢斑白,不改的是他麵上的威嚴酷厲。怕是沈晚自己也沒有想到,在她人生的最後幾年,這個男人居然對她妥協了。

看了這麼多年,她便是再遲鈍,也知道了,這個鬼畜般的霸道男人,到底是對她動情了。

然而,那又如何呢她的一生,皆因他而錯亂。

“霍殷。”她喚他。

“爺,在。”他看著她,麵上依舊沒多餘的表情。

她喘著氣緩了緩,方看向他“我不要旁人殉葬”對他眸裡陡然卷起的顫栗和風暴熟視無睹,她堅持說完“我走後莫造殺孽,否則我下輩子投不到好人家”

“行了你閉嘴”霍殷猛的握緊她的手,厲聲而喝。

沈晚就閉了眸,喘著氣,一會急一會慢。

霍殷的身體都在抖。

“來人,去皇宮請永安帝”

“去顧府叫顧猷淵過來”

“去孟府把他家大娘子英娘叫來”

前後不到一刻鐘,幾個人相繼過來。

永安帝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一見沈晚就伏在床榻邊上痛哭流涕。

沈晚艱難的抬眼看他,動了動唇“生老病死皆是常態莫忘仁心。”

她又看向顧猷淵,年過17的他玉樹臨風,瀟灑俊美,年紀輕輕已高中狀元,如今擔任正四品兵部郎中一職,是汴京城不少春閨少女的心上人。

“好好的。”她輕聲說。

顧猷淵跪在床邊,顫著眼彆過。

她看向多年未見的養女,長大了,亭亭玉立,身上透著濃厚的書香之氣,腹有詩書氣自華。

“無論何時,要自立。”

英娘淚眼婆娑,用力的點點頭。

霍殷令他們三人退下。

彌留之際,她的身邊隻剩下了一人。

霍殷微抖著手去撫她削瘦的臉,饒是她已不複當年嬌嫩模樣,可他依舊覺得有如初見般,在那文墨香味濃厚的書坊裡,她垂首低眉的側身站著,他略有孟浪的上下打量,那時驚鴻一瞥,他覺得靜靜而立的她猶如白玉蘭般通透的令人難忘。

“這一生,你究竟在抗拒什麼”他無法理解。隻要她肯,他可以給她至尊無上的權利,世上任何東西她都唾手可得,享儘尊榮和富貴。可她一直較著勁,擰著,怨著,恨著那麼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沈晚突然笑了下,她並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霍殷似乎也料到了她不會給她明確的答案。他沒有再問,隻是顫著手去摸她微勾的唇角。

然後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不可置信的去探她的鼻息

候在門外的人猛地聽見裡麵傳來一陣大笑聲。

笑著笑著,那似要宣泄胸中情緒的大笑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門外候著的人全都噗通聲跪了下來。

這一日,汴京城家家戶戶掛白幡,哭聲震天。

永安五年二月初九,攝政王側妃薨。

喪禮上,攝政王撫屍痛哭,前來悼念的諸位官員無不驚悚,這樣的攝政王顛覆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攝政王抱著屍體七天七夜不休不眠,最後是永安帝趁他精神不濟之時奪過屍身,裝棺入殮。

後來,汴京城內就開始流傳當朝攝政王與其側妃的種種,還有人寫成了戲文私下流傳,雖其中內容大有改編,也改名換姓,卻還是不敢拿到台麵來說。

霍殷在宿醉了幾場後,令人封了晚風苑,在他有生之年,再也沒有踏進去半步。

似乎要抹去她在這個世間的任何痕跡,他將她的名字在霍家的族譜上劃掉,又親自去戶部銷毀了與她有關的種種痕跡,令府中人不得談及,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對她三緘其口。

他按時上早朝,處理公務,帶兵打仗。雖年過花甲,卻依舊目光如炬,凜然不可犯,戰場上更是悍不懼死,饒是凶猛強悍的匈奴騎兵,見了他的旗幟都有些聞風喪膽。

安民生,平內亂,除外敵,輔佐著小皇帝,大齊在他手中開創了永安盛世。

永安九年二月。

又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時候。

為大齊朝鞠躬儘瘁,為民生殫精竭慮的攝政王霍殷,薨。

永安帝扶棺痛哭。追封十一字諡號,以示哀思。

之後他依照他父親遺言,在霍家家譜上亦劃去了霍殷兩字。金棺不葬皇陵,葬終南山。

“滴答,滴答”重症監護室裡安靜而沉悶,伴隨著各種儀器交織的聲音,沈綰綰緩緩睜開了眼。

她茫然的看著上方雪白的天花板,有好長時間的茫然。

這是哪兒她是誰

再之後她猛地吸氣,不敢置信的僵硬扭動脖子四周看看,然後又看了一遍,就猛地閉了眼。

迅速睜了眼又看了一周。

她想抬手扇自己一個耳光,雙手卻酸軟的沒有力氣。

她閉了眼又睜開,睜開又閉上,反複數十次,終於有些相信了。

她,回來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總算完結了,非常感謝大家這麼長時間的支持,是大家的鼓勵和支持才讓我有動力,一鼓作氣將文章寫完。申明一點,大家的評論我有看的,之所以不評論,並非是大家所認為的此僚高冷啊什麼的,實在是不敢評論因為感覺隻要我一評論,就要分分鐘劇透了。而且因為大家對此文的爭議較大,後期我都不太敢看評論,怕一個不小心就要刪掉大綱重來看評論大都是隻敢睜一隻眼看。好在硬著頭皮按照大綱順下來了,總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至於結局,肯定也會有爭議,我可能又要不敢看評論了我覺得以後我可能會得了看評論恐懼綜合症。後續會有幾章古代版的個人番外,還會有幾章現代版番外,更新會不定時這句是重點,要劃線。最後抱拳,鞠躬,還是感謝大家長久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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